《宋史》列传第二十六
张宏 赵昌言 陈恕魏羽 刘式附 刘昌言 张洎 李惟清
张宏,字臣卿,青州益都人。高祖茂昭,唐易、定节度使。曾祖元,易州刺史。祖持,蒲城令。父峭,业《春秋》,一举不第,退居丘园,后唐天成中以贤帅后补协律郎,至平利令。
宏,太平兴国二年,举进士,为将作监丞,通判宣州。改太子中允、直史馆,迁著作郎,赐绯鱼,预修《太平御览》,历左拾遗。六年,出为峡路转运副使,就加左补阙、会省副使,知遂州,以勤干闻,入为度支员外郎。
雍熙中,吕蒙正、李至、张齐贤、王沔荐其文行,改主客郎中、史馆修撰。数日,以本官充枢密直学士,赐金紫。太宗召对便殿,谓曰:“成都重地,卿为朕镇之。”因厚赐以遣。至郑州,促召归阙,拜右谏议大夫、枢密副使。会太宗亲试礼部不合格贡士,令枢密院给牒,因谓宏曰:“朕自御极以来,亲择群材,大者为栋梁,小者为榱桷,卿与吕蒙正皆中朕选,大臣颇有沮议。非朕独断,岂能及此乎?”宏顿首谢。
时河朔用兵,宏居位无所建白,御史中丞赵昌言多言边事,乃以昌言副枢密,宏为中丞,两更其任。端拱初,改工部侍郎,再为枢密副使。淳化二年,以吏部侍郎罢,俄判吏部铨,权知开封府。太宗御便殿虑囚,以府狱多壅,诏劾其官属,宏等顿首请罪,乃释之。真宗尹京,宏罢奉朝请。至道初,出知潞州。二年,就转右丞。真宗即位,加工部尚书。咸平初,还朝,知审官院、通进银台封驳司。二年,真宗以上封者众,虑其稽留,命宏与王旦知登闻鼓院,再掌吏部选。四年,卒,年六十三。废朝,赠右仆射,命中使莅葬事。录其子可久大理评事,可道太祝,可度奉礼郎。
宏循谨守位,不求赫赫之誉,历践通显,未尝败事。可久至虞部员外郎,可道国子博士,可度太子中舍。
赵昌言,字仲谟,汾州孝义人。父叡,从事使府,太宗尹开封,选为雍丘、太康二县令,后终安、申观察判官。
昌言少有大志,赵逢、高锡、寇准皆称许之。太平兴国三年,举进士,文思甚敏,有声于场屋,为贡部首荐。廷试日,太宗见其辞气俊辩,又睹其父名,谓左右曰:“是尝为东畿宰,朕之生辰,必献诗百韵为寿,善训其子,亦为可嘉也。”擢置甲科,为将作监丞,通判鄂州。拜右拾遗、直史馆,赐绯鱼。选为荆湖转运副使,迁右补阙,会省副职,改知青州。入拜职方员外郎,知制诰,预修《文苑英华》。雍熙初,加屯田郎中。明年,同知贡举,俄出知天雄军。
时曹彬、崔彦进、米信失律于歧沟,昌言遣观察支使郑蒙上疏,请诛彬等。优诏褒答,召拜御史中丞。太宗宴金明池,特召预焉。宪官从宴,自昌言始也。
河东用兵,枢密副使张宏循默守位,昌言多条上边事,太宗即以昌言为左谏议大夫,代宏为枢密副使,迁工部侍郎。时盐铁副使陈象舆与昌言善,知制诰胡旦、度支副使董俨皆昌言同年,右正言梁颢尝在大名幕下。四人者,日夕会昌言之第。京师为之语曰:“陈三更,董半夜。”有佣书翟颖,性险诞,与旦狎,旦为作大言之辞,使颖上之,为颖改姓名马周,以为唐马周复出也。其言多毁时政,自荐为大臣,及历举数十人皆公辅器,期昌言为内应。陈王尹开封,廉知以闻,诏捕颖系狱,鞠之,尽得其状。昌言坐贬崇信军节度行军司马,颖仗脊黥面,流海岛,禁锢终身。
初,太宗厚遇昌言,垂欲相之。赵普以勋旧复入,晋昌言刚戾,乃相吕蒙正。裁数月,会有颖狱,普以昌言树党,再劝太宗诛之,太宗特宽焉。淳化二年,起昌言知蔡州,逾年,召拜右谏议大夫。或议驰茶盐禁,以省转漕。命昌言为江淮、两浙制置茶盐使,昌言极言非便,太宗不纳,趣昌言往。昌言固执如初。即以户部副使雷有终代之,卒以无利而罢。
昌言复知天雄军,赐钱二百万。大河贯府境,豪民峙刍茭图利,诱奸人潜穴堤防,岁仍决溢。昌言知之。一日,堤吏告急,命径取豪家廥积以给用,自是无敢为奸利者。属澶州河决,流入御河,涨溢浸府城,昌言籍府兵负土增堤,数不及千,乃索禁卒佐役,皆偃蹇不进。昌言怒曰:“府城将垫,人民且溺,汝辈食厚禄,欲坐观耶?敢不从命者斩。”众股心栗赴役,不浃旬城完。太宗手诏褒谕之,召拜给事中、参知政事,俾乘疾置以入,即赴中书。
时京城连雨,昌言请出厩马分牧外郡。或以盛秋备敌,马不可阙。昌言曰:“塞下积水,敌必不至。”太宗从之。未几,王小波、李顺构乱于蜀,议遣大臣抚慰。昌言独请发兵,无使滋蔓,廷论未决。会嘉、眉连陷,始命王继恩等分路进讨。昌言摄祭太庙,宿斋中,因召对滋福殿,复赞兵计,遂遣使督继恩战。继恩御众寡术,余寇未殄,握兵留成都,士无斗志,郡县复有陷者。太宗意颇厌兵,召昌言谓曰:“西川本自一国,太祖平之,讫今三十年矣。”昌言知意,即前指画攻取之策。太宗喜,命昌言为川峡五十二州招安行营马步军都部署。昌言恳辞,敦谕不许,赐精铠、良马、白金五千两,别赐手札数幅,皆讨贼方略。自继恩以下,并受节度。既行,有奏昌言无嗣,鼻折山根,颇有反相,不宜遣握兵入蜀。从旬日,召宰相于北苑门曰:“昨令昌言入蜀,朕思之有所未便。且蜀贼小丑,昌言大臣,未易前进。且令驻凤翔,止遣内侍卫绍钦继手书指挥军事,亦可济也。”诏书追及,昌言已至凤州,留候馆百余日。贼平,改户部侍郎,罢政事,知凤翔府。徙澶、泾、延三州。
真宗即位,迁兵部侍郎、知陕州,表求还京,不许。未几,移知永兴军。咸平三年,与吕蒙正、寇准同召,以本官兼御史中丞、知审官院。有言门资官不宜任亲民,昌言手疏,以才不才在人,岂以寒隽世家为限,遂罢其议。加工部尚书,仍兼中丞。
先时,多遣台吏巡察群臣逾越法式者,昌言建议请准故事,令左右巡使分领之。会知审刑院赵安仁、判大理寺韩国华断狱失中解职,昌言因上言:“详断官宜加慎择,自今有议刑不当,严示惩罚,授以远官,若有罪被问不即引伏者,许令追摄。又天下大辟断讫,皆录款闻奏,付刑部详覆,用刑乖理者皆行按劾。惟开封府未尝奏案,或断狱有失,止罪元勘官吏,知府、判官、推官、检法官皆不及责,则何以辨明枉滥,表则方夏?望自今如外州例施行。”从之。会孟州民常德方讼临津尉任懿以贿登第,事下御史,乃知举王钦若受之,昌言以闻。钦若自诉,诏刑昺覆按,坐昌言故入,夺官,贬安远军行军司马,移武胜军。
景德初,拜刑部侍郎。求兼三馆职,命判尚书都省。真宗幸澶渊,以盟津居要,增屯兵,命知河阳。历知天雄军府。境内有小盗,昌言榜谕:“能告执者给赏,牙吏即迁职。”枢密使王继英以为小盗不当擅为赏格,乃诏昌言易其榜,有劳者俟朝旨。未几,徙知镇州,迁户部侍郎。大中祥符二年,卒,年六十五。赠吏部尚书,谥曰景肃。录其子庆嗣为国子监丞,赋禄终丧。侄孙允明同学究出身。
昌言喜推奖后进,掌漕湖外时,李沆通判潭州,昌言谓有台辅之量,表闻于朝。王旦宰岳州平江,昌言一见,识其远大,以女妻之,后皆为贤相。王禹偁自卑秩擢词职,亦昌言所荐也。
昌言强力尚气概,当官无所顾避,所至以威断立名,虽屡经摈斥,未尝少自抑损。然刚愎纵率,对僚吏倨慢,时论以此少之。庆嗣至太子洗马。
陈恕,字仲言,洪州南昌人。少为县吏,折节读书。江南平,礼部侍郎王明知洪州,恕以儒服见,明与语,大奇之,因资送令预计偕。太平兴国二年进士,解褐大理评事、通判洪州,恕以乡里辞。改澧州。澧自唐季为节镇兼领,吏多缘簿书干没为奸。恕尽擿发其弊,郡中称为强明,以吏干闻。
召入,为右赞善大夫,同判三司勾院,迁左拾遗,充度支判官。与判使王仁赡廷争本司事,仁赡屈伏,坐贬秩;擢恕为度支员外郎,仍旧职。
再迁工部郎中、知大名府。时契丹内寇,受诏增浚城隍,其器用取于民者不时集,恕立擒府中大豪一人,会将吏将斩之。宗族号诉,宾佐竞前请救,大豪叩头流血,请翌日集事,违期甘死。恕令械之以徇,民皆恐心栗,无敢后期者,数日功就。
会契丹引去,召入为户部郎中、户部副使,迁右谏议大夫、知澶州。驿召为河北东路营田制置使。太宗谕以农战之旨,恕对曰:“古者兵出于民,无寇则耕,寇至则战。今之戎士皆以募致,衣食仰给县官,若使之冬持兵御寇,春执耒服田,万一生变,悔无及矣。”太宗曰:“卿第行,朕思之。”恕行数日,果有诏,止令修完城堡、通导沟渎而已,营田之议遂寝。俄知代州,入判吏部选事,拜盐铁使。恕有心计,厘去宿弊,太宗深器之,亲题殿柱曰:“真盐铁陈恕”。
迁给事中、参知政事。数月,太宗言及户部使樊知古所部不治。恕与知古联事,情好款洽,密以语之,欲知古修举其职。知古诉于太宗,太宗怒恕泄禁中语,罢守本官。旋出知江陵府,大发群吏奸脏,坐徒、流、停、废者甚众,郡内惕息。
淳化四年,太宗从魏羽、段惟一之请,分三司为十道,置左右计使,以魏羽、董俨分主之;召恕为工部侍郎,充总计使,判左右计事。左右计使分判十道事,凡议论、计度并令恕等参预。恕以官司分隶,政令互出,难以经久,极言其非使。岁余,果罢,复以恕为盐铁使。
时太宗留意金谷,召三司吏李溥等二十七人对于崇政殿,询以计司利害。溥等言条目烦多,不可以口占,愿给笔札以对。太宗遣中黄门送诣相府,限五日悉条上之。溥等共上七十一事,诏以四十四事付有司行之,其十九事下恕等议可否。遣知杂御史张秉、中使张崇贵监议,令中书籍其事,专检举之,无致废格。赐溥等白金缗钱,悉补侍禁、殿直,领其职。太宗谓宰相曰:“溥等条奏事颇有所长。朕尝语恕等,若文章稽古,此辈固不可望;若钱谷利病,颇自幼至长寝处其中,必周知根本。卿等但假以颜色,引令剖陈,必有所益。恕等刚强,终不肯降意询问。”吕端对曰:“耕当问奴,织当问婢。”寇准曰:“夫子入太庙,每事问,乃以贵下贱,先有司之义。”
后数日,太宗又曰:“国家岁入财数倍于唐。唐中叶以降,藩镇擅命,征赋多不入公家,下陵上替,经制隳坏。若前代为得,即已致太平,岂复烦朕心虑也。”因召恕等责以职事旷废。恕等对曰:“今土宇至广,庶务至繁,国用军须,所费浩瀚,又遇诸州凡有灾沴,必尽蠲其租。臣等每举榷利,朝廷必以侵民为虑,皆尼而不行。纵使耿受昌、桑弘羊复生,亦所不逮。臣等驽力,惟尽心簿领,终不足上裨圣治。”太宗曰:“卿等清而不通,专守绳墨,终不能为国家度长絜大,剖烦析滞。只如京城仓库,主吏当改职者,簿领中壹处节目未备,即至十年五年不决,以致贫无资给,转徙沟壑。此卿等之过,岂不伤和气哉?”恕等顿首谢。五年,赐三司钱百万,募吏有能言本司不便者,令恕等量事大小,以钱赏之,钱尽更给。
至道二年,欲并三司,命官总判。其勾院、磨勘、理欠、凭由、支收、行帐、提点等司,令恕条列其事以闻。恕奏曰:“伏以封域浸广,财谷繁多,三司之中,簿牒填委,朝廷设法,督责尤严,官吏救过不暇。若为三部各设主司,择才非难,办事亦易。事办过鲜,不挠上心,此亦一时之良策也。其勾院、磨勘两司,出于旧制,关防之要,莫加于此。理欠、凭由二司,虽非旧设,自理欠失序,凭由散落,故设二司专令典掌。纲目咸具,制置有伦,逋欠无失理之名,凭由鲜流散之弊,实亦要切,不可废除。若两司并委一官,方及判官一员之事。其主辖支收司,先因从京支度财货,转输外地,此除彼附,照验稽滞,若京城得贤主史,使居此司,专行检辖,凡支拨官物,便给除破文凭,却于所司置簿记录,催到收附文记,即乃勾销簿书取捷之门,亦为允当。其行帐司近日权置,了绝旧帐,帐目告尽,司额自除。提点司是中旨特置,提振三司废怠之事,固非有司敢得拟议也。”诏三司都凭由、理欠司宜令为一处,命官兼判。应诸道逋负官物,令三司逐部理约,理欠司但总其所逋之数纠督之。余悉从恕奏。
恕将立茶法,召茶商数十人,俾各条利害,恕阅之第为三等,语副使宋大初曰:“吾观下等固灭裂无取。上等取利太深,此可行于商贾,不可行于朝廷。惟中等公私皆济,吾裁损之,可以经久。”于是始为三法行之,货财流通。
峡路诸州,承孟氏旧政,赋税轻重不均,阆州税钱千八百为一绢,果州六百为一绢。民前后击登闻鼓陈诉,历二十年,诏下本道官吏,因循不理。转运副使张晔年少气锐,会受诏按覆,即便宜行之。恕奏晔擅改法,计果州一岁亏上供绢万余,晔坐削一任免。
恕每便殿奏事,太宗或未深察,必形诮让。恕敛板踧缩,退至殿壁负立,若无所容。俟意稍解复进,悫执前奏,终不改易,如是或至三四。太宗以其忠,多从之。迁礼部侍郎。真宗即位,加户部,命条具中外钱谷以闻。恕久不进,屡趣之,恕曰:“陛下富于春秋,若知府库充实,恐生侈心,臣是以不敢进。”真宗嘉之。
咸平二年,帝北巡,充行在转运使。俄以母老求解,拜吏部侍郎,知通进银台封驳司、审官院。上言:“封驳之任,实给事中之职,隶于左曹。虽别建官局,不可失其故号。请以门下封驳事隶银台司。”从之。五年,知贡举。恕自以洪人避嫌,凡江南贡士悉被黜退。又援贡举非其人之条,故所取甚少,而所取以王曾为首,及廷试糊名考校,曾复得甲科,时议称之。恕每自叹曰:“吾得曾,名世才也,不愧于知人矣。”
恕事母孝,母亡,哀慕过甚,不食荤茹,遂至羸瘠。起复视事,迁尚书左丞、权知开封府。恕已病,犹勉强亲职,数月增剧,表求馆殿之职,获奉以济其贫。真宗曰:“卿求一人可代者,听卿去。”是时寇准罢枢密使,恕即荐以自代,遂以准为三司使,恕为集贤学士、判院事。准即检寻恕前后改革兴立之事,类以为册,及以所出榜,别用新板,躬至恕第请判押。恕亦不让,一一押之,自是计使无不循其旧贵。至李谘为三司使,始改茶法,恕之规模渐革矣。
帝重恕,诏太医诊疗。百日,有司请停奉,不许,未几,卒,年五十九。恕将卒,口占遗奏及约束后事,送终之具,无不周悉。真宗悼惜,废朝,赠吏部尚书。录其子执中为太常寺太祝,执古为奉礼郎。
恕颇涉史传,多识典故,精于吏理,深刻少恩,人不敢干以私。前后掌利柄十余年,强力干事,胥吏畏服,有称职之誉。善谈论,听者忘倦。素不喜释氏,尝请废译经院,辞甚激切。真宗曰:“三教之兴,其来已久,前代毁之者多矣,但存而不论可也。”
恕性吝,怒子淳私用钱。及寝疾,上言淳不率教导,多与非类游,常习武艺,愿出为外州军校。真宗曰:“戎校管镇兵,非丞郎家子弟所莅也。”以为滁州司马。恕卒,召复旧官,后竟以贿败。执中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别有传;执古至虞部员外郎;执方、执礼,并太子中舍。
魏羽者,字垂天,歙州婺源人。少能属文,上书李煜,署弘文馆校书郎。时建当涂县为雄远军,以羽为判官。宋师渡江出其境,羽以城降,太祖擢为太子中舍,仍旧职。金陵平,入朝,出知兴州。
太平兴国初,知棣州,改京兆府。六年,受诏诣瀛州覆军市租,得隐漏数万计。因上言:“本州录事参军郭震十年未代;河间令崔能前任即墨,未满岁迁秩。有司调选失平,疏远何由闻达,请罪典司,以肃欺弊。”上赐诏褒谕。复命,迁太常博士、知宋州,又徙阆州,就改膳部员外郎。丁外艰,起复莅事,入判大理寺。历度支、户部二判官,召拜本曹郎中。因上疏言三司职官颇众,愿省其半,可以责成,仍条列利病凡二十事。诏下有司详议,皆以为便。改盐铁判官。时北边多警,朝议耕战之术,以羽为河北东路营田副使,改两浙转运使,迁兵部郎中。
淳化初,选为秘书少监,逾月,迁左谏议大夫,俄拜度支使,改盐铁使。四年,并三部为一司,以羽判三司。先是,三司簿领堆积,吏缘为奸,虽尝更立新制,未为适中。是冬,羽上言:“依唐制天下郡县为十道,两京为左右计,各署判官领之。”制三司使二员,以羽为左计使,董俨为右计使,中分诸道以隶焉。未久,以非便罢,守本官,出知滑州。丁内艰,起复,加给事中,徙潭州,遣使谕旨。真宗即位,迁工部侍郎,连徙杭、扬二州,召权知开封府。车驾北巡,判留司三司,再为户部度支使。
咸平四年,以疾解职,拜礼部侍郎。谢日,召升便殿,从容问谕,勉以医药。月余卒,年五十八。
羽涉猎史传,好言事。淳化中,许王暴薨,或有以宫府旧事上闻者。太宗怒,追捕僚吏,将穷究之。羽乘间上言曰:“汉戾太子窃弄父兵,当时言者以其罪当笞耳。今许王之过,未甚于是。”太宗嘉纳之,繇是被劾者皆获轻典。尝建议有唐以来,凡制诏皆经门下省审,有非便者许其封驳,请遵故事,择名臣专领其职,迄今不废。
羽强力有吏干,尤小心谨事。太宗尝谓左右曰:“羽有心计,亦明吏道,但无执守,与物推移耳。历剧职十年,始逾四十,须鬓尽白,亦可怜也。”羽出入计司凡十八年,习知金谷之事,然颇伤烦急,不达大体。
景德二年,长子玠卒,其妻自陈家贫无禄,上悯之。次子校书郎瓘为奉礼郎,后为殿中丞;琰为太子中舍。孙平仲,天禧三年同进士出身。
羽同时有刘式者,亦久居计司,创端拱中三年磨勘之法,首以式主之。
式字叔度,袁州人也。李煜时,举《三传》中第。归宋,历迁大理寺丞、赞善大夫、监通州丰利监及主三司都磨勘司,仍赐绯。式又建议置主辖支收司,以谨财赋出纳,时以为当。迁秘书丞,与陈靖使高丽。至道中,并三勾院为一,命式领之。再转工部员外郎,赐金紫。迁刑部。式深究簿领之弊,江、淮间旧有横赋,逋积至多,式奏免之,人以为便。然多所条奏,检校过峻,为下吏所讼,免官,卒。
真宗追录前效,赐其子立本学究出身。次子立之,后为国子博士。立德、立礼,并进士及第,立礼为殿中丞。
刘昌言,字禹谟,泉州南安人。少笃学,文词靡丽。本道节度陈洪进辟功曹参军,掌笺奏。洪进遣子文显入贡,令昌言偕行,太祖亲劳之。
太平兴国二年,洪进归朝,改镇徐州,又辟推官。五年,举进士入格,太宗初惜科第,止授归德军掌书记。八年,复举得第,迁保信、武信二镇判官。宰相赵普镇南阳,重昌言有吏干。钱俶帅邓,表荐之。移泰宁军节度判官。入为左司谏、广南安抚使。淳化初,赵普留守西京,表为通判,委以府政。普疾,属昌言后事。普卒,昌言感普知己,经理其家事。太宗以为忠于所举,拜起居郎,赐金紫、钱五十万。连对三日,皆至日旰。昌言捷给诙诡,能揣人主意,无不称旨。太宗谓宰相曰:“昌言质状非伟,若以貌取,失之子羽矣。”迁工部郎中,逾月,守本官,充枢密直学士,与钱若水同知审官院。二十八日,迁右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
昌言骤用,不为时望所伏,或短其闽语难晓,太宗曰:“惟朕能晓之。”又短其委母妻乡里,十余年不迎侍,别娶旁妻。太宗既宠之,诏令迎归京师,本州给钱办装,县次续食。时又有光禄丞何亮家果州,秘书丞陈靖家泉州,不迎其亲。下诏戒谕文武官,父母在剑南、峡路、漳泉、福建、岭南,皆令迎侍,敢有违者,御史台纠举以闻。
昌言自以登擢非次,惧人倾夺。会诛凶人赵赞,昌言与赞素善,前在河南尝保任之,心不自安。因太宗言及近侍有与赞交者,昌言蹶然出位,顿首称死罪。太宗慰勉之,然自此恶其为人。以给事中罢,出知襄州。上言:“水旱民输税愆期。旧制六月开仓,臣令先一月许所在县驿输纳以便民。获盗当部送阙下,臣恐吏柔懦不能制,再亡命,配隶军籍。此二事,臣从便宜,不如诏书,虑谗慝因而浸润,愿陛下察之。”太宗下诏责其不循旧章,敛怨于民,自今敢背弃诏条,谴责不复恕。
至道二年,徙知荆南府。真宗即位,就拜工部侍郎。咸平二年,卒,年五十八,赠工部尚书。子有方,比部员外郎;有政,虞部员外郎。
张洎,滁州全椒人。曾祖旼,澄城尉。祖蕴,泗上转运巡官。父煦,滁州司法掾。洎少有俊才,博通坟典。江南举进士,解褐上元尉。李景长子弘冀卒,有司谥武宣。洎议以为世子之礼,但当问安视膳,不宜以“武”为称。旋命改谥,擢监察御史。洎自以论事称旨,遂肆弹击无所忌,大臣游简言等嫉之。会景迁国豫章,留煜居守,即荐洎为煜记室,不得从。未几,景卒,煜嗣。擢工部员外郎、试知制诰;满岁,为礼部员外郎、知制诰。迁中书舍人、清辉殿学士,参预机密,恩宠第一。
洎旧字师黯,改字偕仁。清辉殿在后苑中,煜宠洎,不欲离左右,授职内殿,中外之务一以谘之。每兄弟宴饮,作妓乐,洎独得预。为建大第宫城东北隅,及赐书万余卷。煜尝至其第,召见妻子,赐予甚厚。
洎尤好建议,每上言,未即行,必称疾,煜手札慰谕之,始复视事。及王师围城,逾年,城危甚,洎劝煜勿降,每引符命云:“玄象无变,金汤之固,未易取也。北军旦夕当自引退。苟一旦不虞,即臣当先死。”既而城陷,洎携妻子及橐装,自便门入止宫中,绐光政使陈乔同升阁,欲与俱死。乔自经气绝,洎反下见煜曰:“臣与乔同掌枢务,国亡当俱死。又念主在,谁能为主白其事,不死,将有以报也。”
归朝,太祖召责之曰:“汝教煜不降,使至今日。”因出帛书示之,乃围城日洎所草诏,召上江救兵蜡丸书也。洎顿首请罪曰:“实臣所为也。犬吠非其主,此其一尔,他尚多有。今得死,臣之分也。”辞色不变。上奇之,贷其死,谓曰:“卿大有胆,不加卿罪。今之事我,无替昔日之忠也。”拜太子中允,岁余,判刑部。太宗即位,以其文雅,选直舍人院,考试诸州进士。未几,使高丽,复命,改户部员外郎。太平兴国四年,出知相州。明年夏,徙贝州。是冬,又知相州。部内不治,转运使田锡言其状,代还。洎求见廷辩,上以其儒生,不责以吏事,诏不问。令以本官知译经院,迁兵部员外郎、礼、户二部郎中。雍熙二年,同知贡举。
端拱初,契丹寇边,诏群臣言事。洎上奏,以练兵聚谷,分屯塞下,来则备御,去则勿追为要略。会钱俶薨,太常定谥忠懿。洎时判考功,为覆状,经尚书省集议。虞部郎中张佖奏驳曰:“按考功覆状一句云‘亢龙无悔’,实非臣子宜言者。况钱俶生长岛夷,夙为荒服,未尝略居尊位,终是藩臣,故名不可称龙,位不可为亢。其‘亢龙无悔’四字,请改正。”事下中书,以诘洎。对状曰:“窃以故秦国王明德茂勋,格于天壤,处崇高之富贵,绝纤介之讥嫌。太常礼院稽其功行,定兹嘉谥,考功详覆之际,率遵至公,故其议状云:‘兹所谓受宠若惊,居亢无悔者也’。谨按《易·乾》之九三云:‘君子干干,夕惕若厉,无咎。’王弼注云:‘处下体之极,居上体之下,履重刚之险,因时而惕,不失其几,可以无咎。处下卦之极,愈于上九之亢。’《易例》云:‘初九为元士,九二为大夫,九三为诸侯。’《正义》云:‘《易》之本理,以体为君臣。九三居下体之极,是人臣之体也。其免亢龙之咎者,是人臣之极,可以慎守免祸。故云免亢极之祸也。’《汉书·梁商传赞》云:‘地居亢满,而能以谨厚自终。’杨植《许由碑》云:‘锱铢九有,亢极一夫。’杜鸿渐《让元帅表》云:‘禄位亢极,过逾涯量。’卢杞《郭子仪碑》云:‘居亢无悔,其心益降。’李翰《书霍光传》云:‘有伊、周负荷之明,无九三亢极之悔。’张说《祁国公碑》云:‘一无目牛之全,一无亢龙之悔也。’况考功状内止称云:‘受宠若惊,居亢无悔。’即本无‘亢龙无悔’之语。斯盖张佖擅改公奏,罔冒天聪。请以元状看详,反坐其人,以惩奸妄。”俄下诏曰:“张洎援引故实,皆有依据。张佖学识甚浅,敷陈失实,尚示矜容,免其黜降,可罚一月俸。”
洎未几选为太仆少卿、同知京朝官考课,拜右谏议大夫、判大理寺。又充史馆修撰、判集贤院事。淳化中,上令史馆修撰杨徽之等四人修正入阁旧图,洎同奏诏,因讨论故事,独草奏以闻。洎又言:
按旧史,中书、门下、御史台为三署,谓侍从供奉之官。今起居日侍从官先入殿庭,东西立定,俟正班入,一时起居。其侍从官东西列拜,甚失北面朝谒之仪。请准旧仪,侍从官先入起居,行毕,分侍立于丹墀之下,谓之“蛾眉班”。然后宰相率正班入起居,雅合于礼。
臣又闻古之王者,躬勤庶务,其临朝之疏数,视政事之繁简。唐初五日一朝,景云初,始修贞观故事。自天宝兵兴之后,四方多故,肃宗而下,咸只日临朝,双日不坐。其只日或遇阴霪、盛暑、大寒、泥泞,亦放百官起居。双日宰相当奏事,即特开延英召对。或夷蛮入贡,勋臣归朝,亦特开紫宸殿引见。陛下自临大宝,十有五年,未尝一日不鸡鸣而起,听天下之政,虽刚健不息,固天德之常然,而游焉息焉,亦圣人之谟训。傥君父焦劳于上,臣子缄默于下,不能引大体以争,则忠良之心,有所不至矣。
臣欲望陛下依前代旧规,只日视朝,双日不坐。其只日遇大寒、盛暑、阴霪、泥泞,亦放百官起居,其双日于崇德、崇政两殿召对宰臣。常参官以下及非时蛮夷入贡、勋臣归朝,亦特开上阁引见,并请准前代故事处分。
奏入不报。
时,上令以《儒行篇》刻于版,印赐近臣及新第举人。洎得之,上表称谢,上览而嘉之。翌日,谓宰相曰:“群臣上章献文,朕无不再三省览。如张洎一表,援引古今,甚不可得。可召至中书,宣谕朕意。”数月,擢拜中书舍人,充翰林学士。上顾谓近臣曰:“学士之职,清要贵重,非他官可比,朕常恨不得为之。”故事,赴上日设燕,教坊以杂戏进,久罢其事。至是,令尽设之,仍诏枢密直学士吕端、刘昌言及知制诰柴成务等预会,时以为荣。
俄判吏部铨。尝引对选人,上顾之谓近臣曰:“张洎富有文艺,至今尚苦学,江东士人之冠也。”洎与钱若水同在禁林,甚被宠顾。时刘昌言骤擢枢要,人望甚轻,董俨方掌财赋,欲以计倾之。会杨徽之、钱熙尝言洎及若水旦夕当大用。熙以语昌言,昌言曰:“洎必参政柄。若水后进年少,岂遽及此。”时翰林小吏谘事在侧,昌言虑洎闻之,即对小吏尽述熙言,令告洎。洎方修饬边幅以固恩宠,疑徽之遣熙以构飞语中己,遂白于上。上怒,召昌言质之,以徽之为镇安军行军司马,熙罢职,通判朗州。
会皇子益王元杰改封吴王,行扬州、润州大都督府长史,领淮南、镇江两军节制。洎当草制,因上疏议曰:“谨按前史,皇子封王,以郡为国,置傅相及内史、中尉等,佐王为治。自汉、魏以降,所封之王始不之国,朝廷命卿大夫临郡,即称内史行郡事。东晋永和、泰元之际,有琅邪王、会稽王、临川王,故谢灵运、王羲之等为会稽、临川内史,即其事也。唐有天下,以扬、益、潞、幽、荆五郡为大都督,署长史、司马为上佐,即前代内史之类也。其大都督之号,非亲王不授;其扬、益等郡,或有亲王遥领,朝廷命大臣临郡者,即皆长史、副大使知节度事也。臣请质之前代,段文昌出镇扬州,云‘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兼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李载义镇幽州,云‘卢龙军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兼幽州大都督府长史’,即其例也。今益王以扬、润二郡建社为吴国王,居大都督之任,又己正领节度事,岂宜却加长史之号,乃是国王自为上佐矣。若或朝廷且以长史拜受,其加衔内又无副大使、知节度使之目,倘或他日别命守将,俾临本郡,即不知以何名目而授除也。臣草制之夕,便欲上陈,虑奏报往反,有妨明日宣降。兹事有关国体,况吴王未领恩命,尚可改正,乞付中书门下,商议施行。”宰相以制命已行,难于追改。洎又上表论列,吕蒙正言:“越王领福州长史,今吴王独为大都督,居越王之上,非便。”上令俟异日除授,并改正之。至明年,上郊祀覃庆,遂改焉。
俄奉诏与李至、范杲、张佖同修国史,又判史馆。洎博涉经史,多知典故。每上有著述,或赐近臣诗什,洎必上表,援引经传,以将顺其意。上因赐诗褒美,有“翰长老儒臣”之句。与苏易简同在翰林,尤不协,及易简参知政事,洎多攻其失。既而易简罢,即以洎为给事中、参知政事,与寇准同列。
先是,准知吏部选事,洎掌考功,为吏部官属。准年少,新进气锐,思欲老儒附己以自大。洎夙夜坐曹视事,每冠带候准出入于省门,揖而退,不交一谈。准益重焉,因延与语。洎捷给善持论,多为准规画,准心伏,乃兄事之,极口谈洎于上。上欲进用,又知其在江左日多谗毁良善,李煜杀潘佑,洎尝预谋,心疑之。翰林待诏尹熙古、吴郢皆江东人,洎尝善待之。上一夕召熙古辈侍书禁中,因问以佑得罪故。熙古言煜忿佑谏说太直耳,非洎谋也。自是洗然,遂加擢用,盖准推挽之也。既同秉政,奉准愈谨,政事一决于准,无所参预。专修时政记,甘言善柔而已。后因奏事异同,准复忌之。
至道二年五月,四方馆使曹璨自河西驰骑入奏边事,言继迁率万余众寇灵州。上诏宰相吕端、知枢密院事赵镕等各以所见画策,即日具奏来上。吕端相率诣长春殿见上,言曰:“臣等若各述所见,则非询谋佥同之议,望许其为一状,陈其利害。”洎越次奏曰:“端等备位辅弼,上有所询问,反缄默不言,深失讦谟之体。”端曰:“洎欲有言,不过揣摩陛下意耳,必无鲠切之理。”上默然。翌日,洎上疏引贾捐之弃珠崖事,愿弃灵武以省关西馈运。上尝有此意,既而悔之,洎果迎合,览奏不悦。既以疏付洎,谓之曰:“卿所陈,朕不晓一句。”洎惶恐而退。上召同知枢密院事向敏中等谓曰:“张洎上言,果为吕端所料,朕已还其疏矣。”
洎既议事不称旨,恐惧,欲自固权位。上已嫉准专恣,恩宠衰替。洎虑一旦同罢免,因奏事,大言寇准退后多诽谤。准但色变,不敢自辩。上由是大怒,准旬日罢。未几,洎病在告,满百日,力疾请对,方拜,踣于上前,左右掖起之。明日,上章求解职,优诏不允。后月余,改刑部侍郎,罢知政事。奉诏呜咽,疾遂亟,十余日卒,年六十四。赠刑部尚书,以其二子皆为京官。
洎风仪洒落,文采清丽,博览道释书,兼通禅寂虚无之理。终日清谈,亹癖可听。尤险诐,好攻人之短。李煜既归朝,贫甚,洎犹丐索之。煜以白金摐面器与洎,洎尚未满意。时潘慎修掌煜记室,洎疑慎修教煜,素与慎修善,自是亦稍疏之。煜子仲宇雅好蒱博饮宴,洎因切谏之,仲宇谢过。后数月,人有言仲宇蒱博如故,洎遂与之绝。及仲宇死郢州,葬京师,洎亦不赴吊。与张佖议事不协,遂为仇隙,始以从父礼事佖,既而不拜。尤善事内官,在翰林日,引唐故事,奏内供奉官蓝敏政为学士使,内侍裴愈副之。上览奏,谓曰:“此唐室弊政,朕安可踵此覆辙,卿言过也。”洎惭而退。性鄙吝,虽亲戚无所沾,及江表故旧,亦罕登其门。素与徐铉厚善,后因议事相忤,遂绝交。然手写铉文章,访求其笔札,藏箧笥,甚于珍玩。洎有文集五十卷行于世。
子安期,至国子博士;方回,后为虞部员外郎。方回子怀玉,王钦若婿,赐进士及第,大理寺丞,秘书校理。
李惟清,字直臣,下邑人。父仲行,为章丘簿,因徙家焉。惟清,开宝中,以三史解褐涪陵尉。蜀民尚淫祀,病不疗治,听于巫觋,惟清擒大巫笞之,民以为及祸。他日又加棰焉,民知不神。然后教以医药,稍变风俗。时遣宦官督输造船木,纵恣不法,惟清奏杀之,由是知名。秩满,迁大理寺丞。
太平兴国三年,迁为荆湖北路转运判官。五年,改左赞善大夫,充转运副使,升正使,就改监察御史,兼总南路。尝入奏事,太宗问曰:“荆湖累年丰稔,又无徭役,民间苏否?”惟清曰:“臣见官卖盐斤为钱六十四,民以三数斗稻价,方可买一斤。”。乃诏斤减十钱。徙京西转运使,入为度支判官,改主客员外郎。
雍熙三年,大举取幽州,惟清以为兵食未丰,不可轻动。朝廷业已兴师,奏入不报。判度支许仲宣建议通盐法,以卖盐岁课赋于乡村,与户税均纳。惟清奉诏往荆湖诸路详定,奏言以盐配民非便,遂罢。使还,上又问民间苦乐不均事,惟清言:“前在荆湖,民市清酒务官酿转鬻者,斗给耗二升,今三司给一升,民多他图,而岁课甚减。”诏复其旧。未几,出为京东转运使。会募丁壮为义军,惟清曰:“若是,天下不耕矣。”三上疏谏,繇是独选河北,而余路悉罢。擢屯田郎中、度支副使。
端拱初,迁右谏议大夫,历户部使,改度支使。会遣使河朔治方田,大发兵。惟清以盛春妨农,恳求罢废。太宗曰:“兵夫已发矣。止令完治边城而已。”淳化三年,迁给事中,充盐铁使,遂以帐式奏御。太宗曰:“费用若此,民力久何以堪?如可减省,即便裁度。”惟清曰:“此开宝军兴之际,其数倍多,盖以将帅未得其人,边事未宁,屯兵至广也。臣闻汉有卫青、霍去病,唐有郭子仪、李晟,西北望而畏之。如此则边事息而支用减矣。望慎擢将帅,以有威名者俾安边塞,庶节费用。”上言:“彼一时,此一时也。今之西北变诈,与古不同。选用将帅,亦须深体今之几宜。韩、彭虽古之名将,以彼时之见,制今之敌,亦恐不能成功。今纵得人,未可便如古委之。此乃机事,卿所未知也。”
淮南榷货务卖岳茶,斤为钱百五十。主吏言陈恶者二十六万六千余斤,惟清擅减斤五十钱,不以闻。滁、泗、濠、楚州、涟水军亦以岳茶陈恶,减价市之。计亏钱万四千余贯,为勾院吏卢守仁所发,左授卫尉少卿,黜判官李管为本曹员外郎,赐守仁钱十五万。俄出知广州。至道初,就拜右谏议大夫。太宗闻其廉平,诏奖之。二年,徙广南东、西路都转运使,寻召拜给事中。逾月,同知枢密院事。
惟清倜傥自任,有钩距。临事峻刻,所至称强干。然以俗吏进,无人望。才数月,真宗即位,加刑部侍郎,复除御史中丞。既去枢要,怫郁尤甚,肆情弹击。咸平元年。卒,年五十六,赠户部尚书。
子永锡,荫至光禄寺丞。颇涉学属辞,尚气少检,喜交结。冯拯、王济、皇甫选多与之游,日聚举子于家,谈议时政。真宗将幸河朔,永锡犹服父丧,上章大言,列诋近臣,自谓有致太平灭敌之术。选为户部判官,因对,袖表以献,又自荐扬。真宗驻跸大名,召赴行在,试策不中,贬泷水县主簿。选为南剑州团练副使,俄复光禄寺丞。六年,又坐交游非类,监和州商税,后至右赞善大夫。
次子永德,至殿中丞。
论曰:张宏为枢副,当用兵之际,循默备位;赵昌言为御史中丞,屡上书言兵,乃两易之。中丞可使循默者居之乎?宋失政矣。昌言识李沆,器王旦;陈恕取士得王曾,举代得寇准;皆可谓知人之明。然赵好奖拔,而颇树党与,终以取败;陈典贡举,务黜南士,以避嫌疑,皆非君子所为也。昌言尚气敢言,恕为宋人能吏之首,庶足称矣。刘昌言感赵普之遇,身后经理其家;然委亲乡里,十年而不迎侍,厚薄失措,又何取乎?张洎初劝李煜勿降,既而不能死之,“犬吠非主”之对,徒以辩舌,侥幸得免。厥后揣摩百端,谗毁正直,利口之士,鲜不为反复小人也。李惟清居台端,恨失政柄,恣情鸷击。旧史称为俗吏,又奚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