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魏书·程郭董刘蒋刘传译文

作者:佚名

  (程昱传、郭嘉传、董昭传、刘晔传、蒋济传、刘放传)

  程昱传,程昱字仲德,东郡东阿县人,身高八尺三寸,胡须长得很美。黄巾兵起时,县丞王度反叛响应,烧了仓库。县令跳墙逃走,官吏百姓纷纷背负老幼向东逃奔到渠丘山。程昱派人侦察王度的情形,王度等人只得到一座空城,不能据守,出城在城西四、五里的地方驻扎。程昱对县中大族薛房等人说:“现在王度等人得到城郭而不能据守,其成败大事就可以知道了。他们不过想要掠抢财物,并非有扩大装备训练军队攻城坚守的志向。现在我们为什么不相继返回城中守城?并且城墙又高又厚,城中积存的谷米很多,现在如果回去请求县令,一同坚守,王度一定不能持久,那时便一攻可破。”薛房等人认为他说得对。但吏役百姓不肯听从,说:“贼在西边,我们只有向东去。”程昱对薛房说:“愚民不可和他们商议大事。”于是秘密派遣几人骑马到东山上举起幡旗,让薛房等人能望到,大喊说:“贼已来了!”随即下山直奔城内,吏民奔走跟随,找到县令,共同守城。王度等人来攻城,攻不下,想要离去。

  程昱率领吏民打开城门紧紧追击,王度等被打败逃跑。东阿县城因此得以保全。

  初平年间(190~193),兖州刺史刘岱征召程昱,程昱没有答应,当时刘岱与袁绍、公孙瓒和亲,袁绍让他的妻儿住在刘岱处,公孙瓒也派从事范方带领骑兵去援助刘岱。后来袁绍与公孙瓒发生嫌怨,公孙瓒打败袁绍军队,接着派使臣告诉刘岱,让他遣返袁绍妻儿,与袁绍绝交。另外敕令范方:“如果刘岱不遣返袁绍家眷,你就带领骑兵返回,等我平定了袁绍就发兵与刘岱开战。”刘岱连日商议,不能决断,别驾王..告诉刘岱:“程昱很有计谋,能决断大事。”刘岱于是召见程昱,请问他有何计策,程昱说:“如果放弃袁绍切近的援助而寻求公孙瓒远距离的援助,这正是所谓从越地借人来救已经溺水的儿童。那个公孙瓒不是袁绍的对手。现今虽然挫伤了袁军,但是最终要被袁绍擒住。如果只顾一时的权变而不考虑远大的计划,将军您终有一天会失败的。”刘岱听从了他。范方带领他的骑兵返回,还没到达,公孙瓒已被袁绍打得大败。刘岱上表推荐程昱为骑都尉,程昱以有病为由拒绝。刘岱后来被黄巾军所杀。太祖到了兖州,征召程昱。程昱将要上路,他家乡的人对他说:“怎么前后的态度这么不一样啊!”程昱笑而不答。太祖与他交谈,劝说他,让他作寿张县令。太祖征讨徐州,让程昱与荀彧留守鄄城。张邈等人反叛迎接吕布,各郡县纷纷响应,只有鄄城、范县、东阿没有变动。吕布军中投降的人,说陈宫正要亲自带兵攻取东阿,又让汜嶷攻取范县,官吏百姓都生了恐慌。荀彧对程昱说:“现在兖州整个反叛,只有这三个城池了。陈宫等人以重兵逼临城下,若非有人深入其中,团结一心,这三个城也必生变动。您是民众的希望,如能回城劝说他们,大概是可以成功的!”程昱于是归返,路过范县,劝说县令靳允说:“听说吕布拘捕了您的母亲、弟弟、妻子、儿女,这是孝子所绝对不能容忍的!现今天下大乱,英雄并起,必定会有命世之才,有能力平息天下之乱的人出现,这就需要智者审慎地加以抉择。得明主的一定昌盛,失明主的一定败亡。

  陈宫叛变,迎接吕布,而众城都去响应,好像他们能有所作为似的。然而在您看来,吕布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那吕布粗鲁而六亲不认,刚愎而横蛮无礼,不过是个匹夫英雄罢了。陈宫等人以势利大小进行合作,不能帮助您的。他们兵士虽多,最终必定不会成功。曹使君杰出的智慧韬略世所稀有,几乎可以说是上天所授。您一定能固守范城,我将守住东阿,这样,像田单那样的收复失地的功劳就可以建立了。谁会去违背忠义顺从恶人而导致父母双亡呢?希望您仔细考虑这件事!”靳允流着眼泪说:“我不敢有另外的心思。”这时汜嶷已经在县里,靳允于是召见汜嶷,埋伏兵士刺杀了他,回去约束兵士守城。程昱又派骑兵堵住仓亭津渡口,陈宫来到,不得渡河。程昱到了东阿,东阿县令枣祗已经率领官吏民众,依城坚守。又有兖州从事薛悌与程昱共同谋划,终于保全了三城,等待太祖。太祖回来后,握着程昱的手说:“如果不是你的力量,我就无处归还了。”于是上表荐程昱为东平相,驻扎在范县。太祖与吕布几次在濮阳作战,几次不胜。这时发生了蝗虫灾害,于是双方带兵退还。这时袁绍派人劝说太祖与他联合,想让太祖迁家到邺城居住。太祖刚刚失掉兖州,军粮用尽,打算同意袁绍。这时程昱出使正好回来,太祖召见,程昱于是说:“听说将军想要迁家,与袁绍联合,确实有这件事吗?”太祖说:“是的。”程昱说:“我看将军大概是遇到事情而产生了恐惧,要不然怎么考虑得这样不深呢?袁绍占据燕、赵地区,有吞并天下的心愿,但他的智谋却不能助他成事。将军您自己揣度能安居于袁绍之下吗?将军凭借龙虎般的威势,可以做韩信、彭越做过的事情吗?现在兖州虽然残破,但还有三城在我手中,能够死战的士兵,不下万人。

  凭将军的神武,与荀文若和我程昱等,收拾余部,发挥他们的力量,称霸称王的事业就可以成功了。希望将军三思!”太祖于是停止了与袁绍联合的打算。汉天子迁都许县,任命程昱为尚书。兖州尚未安定,又任命程昱为东中郎将,兼任济阴太守,都督兖州事务。刘备失了徐州,前来归附太祖。程昱劝说太祖杀刘备,太祖不听。后来太祖又派遣刘备到徐州半路截击袁术,程昱与郭嘉劝说太祖:“您前些天没有谋杀刘备,我等确实不如您想得周全。现在借给刘备兵力,他一定会生异心。”太祖后悔了,追赶刘备,却来不及了。恰逢袁术病死,刘备到了徐州,随即杀了车胄,发动士兵背叛了太祖。不久,程昱升任振威将军。袁绍住在黎阳,正要南渡。这时程昱只有七百名兵士守卫鄄城,太祖知道这个消息,派人通知程昱,要给他增兵两千。程昱不肯接受,说:“袁绍拥有士兵十万之多,自以为所向无敌。现在见我兵少,一定轻视,不来进攻。如果增加我的兵力,人多了,袁绍则不可能不来进攻,进攻就一定会攻下,徒然使我们两处损失力量。希望您不要疑惑!”太祖听从了这个建议。袁绍听说程昱兵少,果然不去攻城。太祖对贾诩说:“程昱的胆识,比得过孟贲和夏育。”程昱收罗藏于山泽中的亡命之徒,得到精兵数千人,随即率领军队与太祖在黎阳会合,讨伐袁谭、袁尚。

  袁谭、袁尚被打败逃走。任程昱为奋武将军,封为安国亭侯。太祖征讨荆州,刘备奔向东吴。议论的人认为孙权一定要杀刘备,程昱预料说:“孙权刚刚登上王位,尚未被国内所惧怕。曹公无敌于天下,刚刚攻下荆州,声威震动江南,孙权虽然有谋略,但不能独立对抗,刘备有英名,关羽、张飞能抵敌万人,孙权必定借助他们以与我们对抗。刘备的灾难得解脱,势力范围也被分定,刘备依靠这个帮助站稳了脚跟,再要捉杀他是不可能的了。”孙权果然多给刘备兵力,以抗御太祖。

  此后中原地区逐渐平定,太祖抚摸着程昱后背说:“兖州那一场败仗以后,如果不采用您的意见,我怎么能达到今天这个地步?”宗人奉上牛酒慰劳程昱,程昱说:“知道满足就不会招致侮辱,我可以告退了。”于是自己上表要求将手下士兵归还太祖,关门隐居,不再出任。程昱性情刚直猛烈,与人多有抵触,有的人就告发程昱阴谋反叛,太祖对他赏赐和待遇却更加丰厚。魏国建立以后,程昱作了卫尉,与中尉邢贞为威仪事相争,被免职。魏文帝即位后,复官为卫尉,晋封安乡侯,增加封邑三百户,连同以前的共八百户,又分封程昱的小儿子程延及孙子程晓为列侯。正要封程昱为公,恰在这个时候他去世了。文帝为他的死流泪,追赠他以车骑将军的称号,谥号为肃侯。程昱的儿子程武继承了这一爵位。程武去世,程武的儿子程克继承。程克去世,程克的儿子程良继承。

  郭嘉传,郭嘉字奉孝,颍川郡阳翟县人。当初,郭嘉曾北行去见袁绍,对袁绍的谋臣辛评、郭图说:“明智的人能审慎周到地衡量他的主人,所以凡有举措都很周全,从而可以立功扬名。袁公只想要仿效周公的礼贤下士,却不很知道使用人才的道理。思虑多端而缺乏要领,喜欢谋划而没有决断,想和他共同拯救国家危难,建称王称霸的大业,实在很难啊!”于是从此离开了袁绍。在这之前,颍川郡人戏志才,是个善于筹划的人士,太祖很器重他。戏志才死得早。太祖给荀彧写信说:“自从志才去世后,我就没有可以与之计议大事的人了。汝川、颍川本来多有奇特人士,有谁可以继承戏志才呢?”荀彧推荐了郭嘉。太祖召见郭嘉,谈论天下大事。太祖说:“能使我成就大事业的人,一定就是这个人了。”郭嘉出来后,也高兴地说:“这才是我的真正主人啊。”太祖上表让郭嘉做了司空军祭酒。太祖征讨吕布,经过三次战斗,打败了吕布。吕布后退坚守。这时士兵疲倦,太祖想率领军队撤回,郭嘉劝说太祖猛烈攻打吕布,随即将吕布捉住。详见《荀攸传》。孙策转战千里,占据了全部江东地区,听说太祖与袁绍在官渡相持不下,于是想渡江向北袭击许县。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些害怕。郭嘉预测说:“孙策刚刚吞并了江东,所诛杀的都是些英雄豪杰,他是能让人效死力之人。但是孙策这个人轻率而不善于防备,虽然他的部队有一百万人之多,却和他一个人来到中原没什么两样。如果有刺客伏击,那他就不过是一人之敌罢了。在我看来,孙策必定要死在一个平常的人手中。”孙策到了江边,尚未渡江,果然被许贡派出的刺客所杀死。

  郭嘉随从太祖打败袁绍,袁绍死,又随从太祖到黎阳讨伐袁谭、袁尚,接连几次战斗都打败了对方。众将领想乘胜攻击,郭嘉说:“袁绍爱他这两个儿子,一直没有立哪一个继承他。二人分别有郭图、逢纪做他们的谋臣,一定会在其间交相争斗,互相离间。我们攻得太急,他们就会互相扶助,我们攻势一缓和,他们互相争斗的心思就产生了。我们不如向南作出像要征讨刘表的样子,以等待二袁的变化,变局已成,尔后再向他们攻击,就可以一举成功了。”太祖说:“好。”于是向南面进军。军队开至西平县,袁谭、袁尚果然开始争夺冀州。袁谭被袁尚军队打败,逃走保守平原县,派遣辛毗乞请投降。太祖回兵救助袁谭,随即顺势平定了邺县。郭嘉后来又随从太祖在南皮攻打袁谭,平定了冀州。太祖封郭嘉为洧阳亭侯。太祖将要征讨袁尚和辽西、上谷、右北平三郡的乌丸人,手下众将领大多顾虑刘表支使刘备袭击许县以讨太祖,郭嘉说:“太祖虽然威势震撼天下,但乌丸依恃他们地处偏远,一定不会设置防备。乘他们没有防备,突然发动攻击,就可以攻破消灭他们。况且袁绍对汉人、乌丸人有恩,而袁尚兄弟还在。现在四州的百姓,只因我们的威势而归附,德政恩惠并未施加,如果我们舍弃进攻他们的时机转而南征刘表,袁尚就会凭借乌丸的资助,招募他们的能为主人效死的臣仆,胡人一有动作,当地的汉人、乌丸人都会响应,就将助长蹋顿的野心,坚定他们非分侵吞中原的计划,那时恐怕青、冀二州就不在我们手里了。刘表不过是个坐谈客罢了,自己知道才能不足以驾驭刘备,重用刘备,怕不能控制他,不给刘备重任,刘备又不会为他所用。我们虽然在国内兵力空虚的情况下远征,您也不用忧虑。”太祖这才出征。走到易县时,郭嘉建议说:“兵贵神速。现在我们奔波千里偷袭敌人,军用物资太多,难以顺利迅速地前进,并且对方要是知道了,一定作了防备。不如留下军用物资,让轻装的士兵加倍赶路,出其不意地攻击敌人。”太祖于是秘密从卢龙塞出兵,直接攻向乌丸单于居住的地方。乌丸人仓猝中听到太祖军队到了,惊慌惶惑中合兵作战。太祖军大败乌丸军,斩杀了蹋顿和各个有名的首领。袁尚和他哥哥袁熙逃去辽东郡。郭嘉深沉通达,有谋略,通晓事物情理。太祖说:“只有郭奉孝能知道我的心思。”三十八岁时,郭嘉从柳城回来,病得很重,太祖派去探问病情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郭嘉去世后,太祖亲自前去吊丧,对荀攸等人说:“你们诸位的年纪和我是同辈,只有郭奉孝年纪最轻。天下战事完毕,我还要把身后的事务托附给他,而他却中年早逝,真是天命啊!”随即上表,增加他的封邑八百户,连同以前所有,共一千户。追谥贞侯,由他的儿子郭奕继承。

  后来太祖征战荆州返回时,在巴丘遇上了流行疾病,烧掉了船只,太祖叹息说:“郭奉孝如果还健在,不会让我落到这个地步。”当初,陈群曾批评郭嘉行为不检点,几次在太祖面前诉说郭嘉的不是,郭嘉不以为意,神情自若。太祖更加器重他,但同时因为陈群能秉持公正,对陈群也很欣赏。郭奕后来任太子文学,早逝。他的儿子郭深继承。郭深逝世,又由郭深的儿子郭猎继承。

  董昭传,董昭字公仁,济阴郡定陶县人。曾被举荐为孝廉,又被任命为睰陶县长、柏人县令,袁绍又让他作了参军事。袁绍在界桥迎战公孙瓒,钜鹿太守李邵和郡中仕宦认为公孙瓒兵力强盛,都想要归属于他。袁绍听说了,让董昭兼任钜鹿太守。袁绍问:“你用什么办法制御他们?”董昭回答说:“凭我一个人的微力,不能消弥众人的预谋,我想假作应合同意的样子,引诱他们说出实情,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临时权变来制驭他们。计策只能临时想出,现在没法预先谈论。”当时钜鹿郡里的大姓人家孙伉等几十人是主要的策划者,鼓动官吏和百姓。董昭到了郡里,伪造了一份袁绍的檄文告诉全郡说:“得到贼人的侦察兵安平、张吉的口供,他们会来进攻钜鹿,贼方原孝廉孙伉等人作为内应,此檄文传到郡中,即将孙伉等逮捕军法从事,只惩罚他们本人,妻儿不予连坐。”董昭依照檄文的控诉、命令,将孙伉等人立即斩首。全郡人惊惶恐慌,董昭挨个予以安慰,于是全都安定下来。事情结束后,董昭向袁绍汇报,袁绍十分赞许。恰逢魏郡太守栗攀被士兵所害,袁绍就让董昭兼任魏郡太守。当时全郡境内秩序大乱,贼人数以万计,他们派使者相互往来,进行买卖贸易。

  董昭十分重视这种情况,找机会在他们中间进行离间,乘他们力量虚弱时发兵征讨,打得贼方大败。两天之中,带羽毛的紧急告捷文书就送了三次。董昭的弟弟董访在张邈的军中任职。张邈与袁绍有嫌隙,袁绍接受谗言要把董昭治罪。董昭想到汉献帝那里去,到河内时,被张杨留下。通过张杨将印和绶带送还朝廷,被授官为骑都尉。这时太祖兼任兖州太守,派使臣来见张杨。想向他借路,向西到达长安,张杨不听从。董昭劝告张杨说:“袁、曹现在虽然还是一家,但其趋势是不会长久联合下去的。曹操现在虽然弱些,但实在是天下的一位英雄,您应当有意和他结交。况且现在正有机缘,应该帮助他与朝廷联系,并且上表荐举他;如果这件事能够成功,那将永远是一种很深的情分。”张杨这才向朝廷通报太祖的情况,又上表荐举。董昭又替太祖写信给长安的各个将领如李、郭汜等人,根据他们的地位轻重不同分别表示殷勤友好。张杨也派遣使臣去见太祖。太祖赠给张杨犬马金帛,从此与西部地区有了往来。汉天子在安邑,董昭从河内前往拜谒,被拜为议郎。

  建安元年(196),太祖在许县平定了黄巾军,派遣使臣到河东去。这时天子回到洛阳,韩暹、杨奉、董承及张杨相互间意见对立不和。董昭因为杨奉兵马最强而缺乏外部援助,以太祖名义写信给杨奉说:“我对将军早已闻名,倾慕您的大义,所以推心置腹,赤诚相见。现在将军您将天子从艰难中解救出来,归还旧都,辅佐天子的功劳,当代没有人能和您相比,是多么的美善啊!现今群凶扰乱中原,四海不得安宁,天子朝廷至尊至重,我们的责任就在于维护和辅佐;必须依靠众位贤士来重建王朝秩序,这委实不是一个人能够独力建立的。心腹与四肢相互依赖,互为支持,缺一不可。将军您应当作为京城内的主要力量,我作外部的援军。现在我有军粮,您有军队,互通有无,足以互相接济,同生死,共患难。”杨奉接到信后十分喜悦,对各位将军说:“兖州的军队驻扎许县,近在眼前,他们有兵有粮,国家应当依靠仰仗他们。”于是众人一同上表荐举太祖为镇东将军,继承他父亲的爵位为费亭侯,董昭调任符节令。

  太祖到洛阳朝见天子,带着董昭,二人坐在一起。太祖问:“现在我来这里,应当采取什么计策?”董昭说:“将军起义兵,诛杀暴乱之徒,入京朝拜天子,辅佐王室,这是可以媲美春秋诸侯五霸的功绩。但下面的各个将领,人心各异,未必肯服从您。现今您留在这里匡弼天子,情势对您不利,只有转移圣驾到许县了。当然朝廷流亡迁徒之后刚刚回到旧时京城,无论远近都在企望,希图在一个早上安定下来。现在又一次迁移圣驾,不能让众人满意。做非同寻常的大事,就得有超越常规的举措,希望将军筹划怎样做利多弊少。”太祖说:“这正是我的本意。但杨奉离得很近,就在梁县,听说他的队伍精良,能够让他不成为我的隐患吗?”董昭说:“杨奉缺少袒护援助,将会独自归顺。镇东、费亭的事情,都是杨奉所确定,又听说他写信命令约束自己的士兵,足以看出他的诚信之心。应该时常派遗使者送上优厚的馈赠,答谢他的好意,以便安定他的心意。就说‘京城缺乏粮食,想将圣驾暂时移至鲁阳,鲁阳离许县较近,转相运输较为容易,就可以没有粮食严重缺乏的忧虑了’。杨奉为人勇敢而缺少思虑,一定不会怀疑我们,等到双方使者有了往来,那时足以确定计策了。杨奉哪里能成为隐患!”太祖说:“好。”立即派遣使者到了杨奉那里,然后即将天子迁移到许县。杨奉从此失望,与韩暹等到定陵劫掠骚扰。太祖不予回应,秘密地攻击杨奉的梁县军营,降的降、杀的杀,即时平定。杨奉、韩暹失去兵众,向东投降袁术。

  建安三年(198),董昭调任河南尹。这时张杨被其部将杨丑所杀,张杨的长史薛洪、河内太守缪尚守住城池,等待袁绍来救。太祖令董昭单身入城,劝谕薛洪、缪尚等人当日率领众人投降太祖。太祖让董昭任冀州牧。太祖令刘备抗拒袁术,董昭说:“刘备英勇而志向远大,关羽、张飞作他的辅佐,恐怕刘备的心思还真不好说啊!”太祖说:“我已经答应他了。”刘备到了下邳,杀了徐州刺史车胄,宣告反叛。太祖亲自征讨刘备,调董昭任徐州牧。袁绍派遣大将颜良进攻东郡。太祖又调董昭任魏郡太守,随从太祖讨伐颜良。颜良死后,太祖进兵围困邺城。袁绍的同族袁春卿是魏郡太守,正在城里,他的父亲袁元长住在扬州,太祖派人把他接了来。董昭写信给袁春卿说:“听说孝敬父母的人不离开双亲去谋取利益,仁慈的人不忘记君上去徇私情,有志之士不趁动乱之机侥幸取利,明智的人不行诡异之道而给自己招致危难。您的父亲过去因逃避国内动乱,向南游到百越,并非有意疏远骨肉之亲,在吴会乐而不返,明智的人深深懂得这一点,也许只有这样做才是正确的。曹公哀怜他坚守自己的志向,清廉恭敬,离群索居,没有伴侣,所以特意派遣使者前往江东,有时是迎接,有时是陪送,现在马上就要到了。即使您现在处在最平安的地方,依从的是有德重义的主人,又占据有泰山一样坚固的地盘,过的是仙人一样的日子,从道义上说,都还应该背弃那边,面向这里,舍弃百姓,奔向父亲。

  并且过去邾仪父与鲁隐公盟誓,鲁国人赞美这事,却没有记载他的爵位,可见王室所没有任命的,爵位之尊就不能实现,是《春秋》的义旨。何况您今天所依托的是一个危难动乱的地方,所接受的是一些假造不实的命令呢?假若你与那些作恶的人为伍,而对父亲却不加体恤,那就不可以谈论什么尽孝了。忘记了祖宗所居住的本朝,安于不是正统的奸邪的职位,实在难说是尽忠,忠与孝都被废弃,更难以说得上是明智。再说过去曾被曹公所尊敬地征召,现在却亲近族人而疏远生父,以所寄托之处为内而以王室为外,留恋不正当的利禄而背叛知己,不去追求福祚而却走近危亡,放弃明正大义而接受奇耻大辱,不是很可惜吗?如果能够幡然悔悟,改变立场,奉戴天子,侍养老父,委身于曹公,那就能忠孝不失,荣耀的名声显扬天下了。您应留心计议,尽早决定妥善的谋划。”邺城平定之后,董昭被任为谏议大夫。后来袁尚依附于乌丸蹋顿,太祖准备征讨,顾虑军粮难以运到,于是凿开平虏、泉州两条河渠,引水入海成一运粮通道,就是根据董昭的建议。太祖上表荐封董昭为千秋亭侯,又转为司空军祭酒。后来董昭提出建议:“应该研究古代的制度建置分封五等爵位。”太祖说:“建设五等爵位的是圣人,又不是做大臣的所能制定的,我怎么能担当得起呢?”董昭说:“自古以来,大臣辅佐天下的,谁也没有建立过像今天您这样的功绩。即使有您这样的功绩的,也没有长久居于臣子的地位的。现今明公您为自己德行上尚有缺陷,未达到尽善之境而感觉羞愧,为能保守名誉节操,没有更大的责任而快乐,德行的美好超过了伊尹、周公,达到了至善至美的极致。然而太甲、周成王那样的君主未必可以再次遇到,现在百姓难于教化,更甚于殷代、周代,处在大臣的地位上,让别人在大事上怀疑自己,实在是不可以不重新加以思虑啊。明公您虽然威信德行超越前代,又深明法度,然而如果不能在此时奠定根基,为子孙万世考虑,还是没有做到家啊。

  奠定基础的根本在于地和人,应该在这两方面逐渐有所建立,以便自我保障和护卫。明公您忠诚的节操已经脱颖显露出来,天子的威仪也显现在容颜上,当年耿..在床下对光武帝说的‘天下无比重要,不可被他姓之人得到’的话,朱英对春申君说的‘处在不可预期的时代,奉事不可期望的主人,怎么可以没有出于意外的人呢’的话,却无法听到。董昭我受您的恩惠非比寻常,所以不敢不如实讲出。”后来太祖终于接受了魏公、魏王的称号,都是因为董昭的这个建议。后来到了关羽将曹仁包围在樊城时,孙权派遣使者来告诉太祖说:“我想要派兵向西攻打夺取关羽的地盘,江陵、公安两县十分重要,关羽失掉了这两座城池,一定会自动奔逃,对樊城的包围就会虽不直接去救而自行解除。请对这个计划保密,不能泄露而让关羽有所准备。”太祖追问大臣该怎样对待孙权的要求,大家都说应当替他保密。董昭说:“军事上的事情注重权变,要求它合乎时宜。应该表面上答应孙权,为他保密,但实际上要把它泄露出去。关羽听说孙权出兵西上,如果退兵保护自己,樊城的包围就会很快解除,我们很方便地获得利益,还可以使孙权、关羽两支贼军像两匹马一样互相对峙攻击,我们坐等他们的困乏疲惫。如果我们保密而不使它泄露,让孙权的计划实现,那不是上策。另外,围城中的将官如果不知道外有救兵,想到粮食越来越少,会产生恐惧情绪,倘若有了其他的想法,造成的危难将不会小,所以还是露出这个消息对我们有利。并且关羽为人强横凶暴,自己倚仗江陵、公安二城防守坚固,必定不会立即退兵。”太祖说:“我同。”于是命令前去救助曹仁的大将徐晃把孙权的来信射到围城里和关羽的军营中,围城中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斗志倍增。而关羽果然犹豫不决。等到孙权军队到了江陵、公安,得到了关羽的这两座城池,关羽惨遭失败。魏文帝继承王位后,授董昭为将作大匠,到了文帝登上帝位,调董昭任大鸿胪,晋升爵位封为右乡侯。

  黄初二年(221),分一百户封邑,赐封董昭的弟弟董访为关内侯,调任为侍中。三年,征东大将军曹休面对长江驻军在洞浦口,上表自荐:“愿率领精锐部队像猛虎一样扑向江南,打败敌人,获取资财,此事必定胜利告捷;如果臣下死于敌手,不必顾念臣下。”文帝恐怕曹休随即渡江,派驿马传送诏书命令他停止行动。这时董昭正在旁边侍奉,于是说:“我私下里窥见陛下脸上有忧虑的神色,难道只是因为曹休将要过江的缘故吗?现在渡江,从人之常情上说,都认为很难,即使曹休有这个愿望,从形势看,他不能独自实行,还应当有各个将领协同。但臧霸等人既有财富又享受着尊贵,不再有其他愿望,只想要平安到老,保守利禄福祚不失而已,怎么肯在危险的时刻自己投身必死之地,以谋求侥幸成功呢?假如臧霸等人不向前推进,曹休自然会沮丧停止。臣下恐怕陛下即使有命令他渡江的诏书,他也许还要沉吟犹豫,未必就一定听从命令呢!”这以后时间不长,暴风吹送贼方船只到了曹休等人的军营下,被曹军斩首一部分,捕获一部分,贼军随即四散奔逃。文帝下诏命令各路军队赶快渡江。部队还没按时进军,贼方救助的船只就到了。文帝大驾到达南阳郡宛城,征南大将军夏侯尚等人攻打江陵,没有成功。当时长江水浅,江面狭窄,夏侯尚想要乘船率领步兵骑兵进入江中陆地驻扎,制作浮桥,桥南北可以往来,计议的人多数认为这样就一定能攻克江陵城。董昭上疏说:“武皇帝智慧勇敢都超过常人,而他用兵时都十分重视敌人,不敢像这样轻敌。现在把军队驻扎在洲渚中,已经很深入了;乘浮桥渡水,是非常危险的;只从一条道路行进,是十分狭窄的。这三种情况都属于兵家所忌讳的,而现在竟然都实行了。如果贼兵频繁攻击浮桥,我们防守上有一点疏漏,那么,洲渚中的精锐力量,就将不再为魏国所有,而将转化为吴国的了。臣私下为这种情势忧虑,废寝忘食,而那些计议此事的人却怡然自得,不以为忧虑,不是太糊涂了吗?再加上江水向来是要涨的,一旦江水暴涨,用什么来防御?破不了贼兵,自己先完蛋了。为什么凭借危险的地势,却不害怕?事情将会十分危险了,希望陛下考察这些情形!”文帝明白了董昭的话,立即命令夏侯尚等人急速撤出。贼兵分两路向前挺进,魏军成一路退却,不时溃散,将军石建、高迁仅以身免。魏军退出十来天,江水暴涨。文帝说:“您论断这件事情,多么周密确实!正是即使让张良、陈平赶上了,也不会超过的。”

  黄初五年(224),董昭被转封为成都乡侯,授官为太常。当年,又调任光禄大夫、给事中,随从文帝大驾东征,黄初七年(228)返回,授官为太仆。魏明帝即位后,晋升爵位为乐平侯,封邑达一千户,转任卫尉。又给他的一个儿子分邑一百户,赐关内侯爵位。太和四年(230),董昭代行司徒职事,太和六年(232),正式任司徒。董昭上疏,陈述末流的弊病说:“凡是占有天下的人,没有人不崇尚敦厚朴实忠诚守信的人士,而对那些虚伪不实的人深恶痛绝。近年的事例:魏讽在建安末年被诛杀,曹伟在黄初初年被斩首。我恭敬地注意到圣上前后所颁布的诏令,对浮华虚伪深恶痛绝,想要击破不正当的结党,常常使用切齿的言辞;然而那些执法的官吏都畏惧那些人的权势,没有人能对他们揭发纠查,这样就使得对风俗的败坏侵犯越来越严重。我看到当今少年不再以学问为作人的根本,转而把四处交游作为他们的职业;国中杰出的人士不把孝悌和清廉的修养当作首务,竟然把追逐权势、惟利是图当作第一位的事情。他们群相纠结,合成团体,互相吹捧赞赏,以毁谤和贬低来惩罚和羞辱,以袒护赞誉为封爵赏赐,谁依附他们,他们就对谁赞叹不已,谁不依附他们,就成了缺点和罪过。听说还有人让家奴门客书记和有职位的家属冒用他的名字,出入往来官府禁地,交换流通书信公文,侦探察问。所有这些事情,都是国法所不允许,刑罚所不能赦免的,即使是魏讽、曹伟的罪行,也不会超过这些了。”文帝于是发出严厉的诏令,斥责、罢免了诸葛诞、邓飏等人。董昭在八十一岁时去世,谥号是定侯。由他的儿子董胄继承。董胄历任郡守、九卿。

  刘晔传,刘晔字子扬,淮南郡成德县人。是汉光武帝的儿子阜陵王刘延的后代。刘晔的父亲叫刘普,母亲名修,生了刘涣和刘晔两个孩子。刘涣九岁、刘晔七岁时,母亲病危,临终时告诫刘涣、刘晔:“刘普的侍妾有谄媚害人的性情,我死了以后,恐怕她一定会搞乱我们这个家。你们长大了能除掉她,我就没有遗憾了。”刘晔到了十三岁时,对哥哥刘涣说:“亡母的愿望,今天可以实行了。”刘涣说:“哪能这样做呢?”刘晔随即进屋杀了父亲的侍妾,直奔母亲的墓前跪拜。家里人大吃一惊,告诉了刘普,刘普大怒,派人追赶刘晔。刘晔返回拜见父亲,道歉说:“我是按照亡母临终嘱咐的话行事的,愿受不请示而擅自行事的惩罚。”刘普心里惊异,于是没有责备他。汝南郡人许劭以善于知人闻名,当时在扬州避难,称赞刘晔有辅佐天下的才能。扬州士人有许多人轻浮侠义,狡猾而残暴,郑宝、张多、许乾等人,各自拥有私人武装。其中郑宝最为勇敢果断,才能力量超过常人,当地人都惧怕他。郑宝想要驱赶掳掠百姓渡水到江南去,因为刘晔出身巨族,又是有名的人,想要强逼刘晔为他倡导这个谋划。刘晔当时二十多岁,心里为这件事忧虑,但没有合适的机缘解决它。适逢太祖派遣使者来到扬州,进行考察探问。刘晔去见使者,为他评论世事形势,又邀请他一起回府,住了好几天。郑宝果然带了几百人携带牛酒来问候使者,刘晔命令家里的奴仆带领郑宝的随从坐在中门外面,为他们设置酒饭,自己与郑宝在内室设宴饮酒。秘密安排了壮健军卒,命令他们听敬酒的信号而砍杀郑宝。郑宝不喜欢饮酒,观察得十分清楚,敬酒的人不敢发出信号。刘晔于是自己拔出佩刀砍杀了郑宝,斩下他的首级号令他的士兵,说:“曹公有命令,敢有反抗行动的人,与郑宝一样治罪。”众人都震惊害怕,逃奔军营。军营中有将领精兵几千人,刘晔恐怕他们发动暴乱,随即骑着郑宝的马,带领几个家里的奴仆,来到郑宝军营门前,叫出他们的首领,向他讲明祸福利害,众首领都叩头、开门让刘晔进去。刘晔对士兵进行安抚慰劳,大家都心悦诚服,拥戴刘晔为首领。刘晔目睹汉朝皇室渐渐衰微,自己作为宗室支派,不想拥有军队,于是将那部分私人武装托付给庐江太守刘勋。刘勋奇怪他为什么这样做,刘晔说:“郑宝没有法制,他的部下平素只知抢劫图利,我素来没有名位作资本,由我来整顿约束他们,必定使他们心怀不满,难以长久,所以才送给您。”这时刘勋的兵力在汉、淮之间是很强盛的。孙策讨厌他,派遣使者携带厚礼,言辞恭敬,送信劝说刘勋说:“上缭的土著宗族,屡次欺负我方,我为此忿恨,已有好几年了。

  我去袭击它,路途不方便,希望由您来讨伐它。上缭很是富实,得到它可以使国库富足,请出兵作为外援。”刘勋信从了他,又得到孙策送来的珠宝、葛布,很是高兴。内外官员都来庆贺,而刘晔独独不这样做。刘勋询问他什么缘故,刘晔回答说:“上缭虽小,但城池坚固,进攻难,防守易,不可能在十天之内取胜,那样就会造成在外面的士兵疲惫,而国内空虚。如那时孙策乘国内空虚袭击我们,我们后方不能独自坚守。那时将军进攻就会被敌人所屈服,后退又没有归路。如果我军一定出兵,灾祸现在就会到来了。”刘勋不听从刘晔的劝阻,发兵攻伐上缭,孙策果然袭击刘勋的后方。刘勋穷困窘迫,终于投奔了太祖。太祖到达寿春县,这时庐江郡境内的山贼陈策,有几万兵众,依凭险要地势据守。以前曾派遣副将前去诛杀,没有人能够攻克。太祖询问各位部下可以讨伐与否,部下都说:“那里山势险峻,而山谷又深又窄,防守易、攻打难,并且没有它不足以对我们造成损失,得到它也不能给我们益处。”刘晔说:“陈策这些小子,是趁着动乱奔赴险地,于是互相依赖,称王称霸,而不是凭爵位诏令威信等能使他们服从的。过去派去的副将资望太轻,而中原地区又尚未平定,所以陈策敢于凭借险要坚守。现在天下初步平定,各种贼兵先后降伏。畏惧死亡,亲近赏赐,不论愚民智者都是相同的,因此广武君为韩信筹划计策,说韩信的威名足可以先利用声威再用实力而使邻国服从。更何况明公如此仁德,东征西怨,都希望早日归附,如先进行赏赐招募,大队兵马到达,诏令宣布的时候,陈策军营就会大门四开而贼兵自行溃散了。”太祖笑着说:“您说的才和我想的差不多。”随即派遣猛将在前先行,大军在后声援,到了就攻克了陈策,就像刘晔所测度的那样。

  太祖回去以后,任命刘晔为司空仓曹掾。太祖征伐张鲁,调刘晔为主簿。太祖军到了汉中郡,山势险峻,难于攀登,军粮非常缺乏。太祖说:“这是个妖妄的地方,或有或无,无关轻重。我军缺少粮食,不如迅速回兵。”亲自率领士兵返回,命令刘晔都督后面的各路人马,让他们按序出山。刘晔算计张鲁可以攻克,加上运粮的通道不能接续,虽然退出,军马还是不能完好无损,于是飞马告诉太祖:“不如致力于进攻。”随即进兵,多用弩弓射击张鲁军营。张鲁奔逃,汉中郡终于平定。刘晔进言说:“明公当初带领五千步兵,诛杀董卓,北破袁绍,南征刘表,九州百郡,十个里面兼并了八个,威势震撼了天下,连海外也害怕。现在攻下汉中,蜀人望风而胆战心惊,接连失守,把这种攻势向前推进,传出檄令蜀国就可以平定。刘备是杰出的人物,有计谋,但行动较迟,得到蜀地的时间很短,还不能以蜀地人民为依赖。现今我们攻破汉中,蜀人震动惊恐,他们的势力将会自我倾覆。依凭您的聪慧明智,趁着他们势力倾覆而施加压力,没有不能攻克的。如果稍稍有些迟缓,那么诸葛亮善于治国而作丞相,关羽、张飞英勇冠于三军而作大将,蜀地民众已经安定,他们凭借险地坚守,就不可触犯了。现在不攻取他们,必定成为后患。”太祖没有听从刘晔的建议,大军终于返回了。

  刘晔从汉中返回后,任行军长史,兼任领军。延康元年(220),蜀将孟达率领兵众投降。孟达的仪容举止才能都颇好,太祖十分器重喜欢他,让孟达做新城太守,又任散骑常侍。刘晔认为:“孟达有苟且求得的心思,又倚仗才气,好用手段,必定不能感恩图报,心怀忠义。新城与吴、蜀接连,如果那里有什么变局,将为国造成祸害。”文帝终究没有将孟达调换职位,后来孟达终于叛乱败亡。

  黄初元年(220),任刘晔为侍中,赐爵为关内侯。文帝下诏书询问众大臣,让他们预测刘备是否会出兵吴国为关羽报仇。众人的议论都说:“蜀不过是个小国,有名的将领只有关羽一人。关羽已死,军力衰败,国内担忧恐惧,没有机会再次出兵。”刘晔却说:“蜀虽然又小又弱,但刘备的图谋是想依仗威武自强,势必要动用众兵以显示他力量有余。并且关羽和刘备的关系,名义上是君臣,但从恩情上说却如同父子,关羽被杀死而刘备却不能为他起兵复仇,这在他们至始至终的情分上是说不过去的。”后来刘备果然出兵攻击吴国。吴全国应战,而派遣使臣到魏国自称藩属。朝中大臣都表示祝贺,只有刘晔说:“吴国处在江汉之南,我们与那里隔绝难通,他们没有来臣服的心思,是很久以来的事实了。陛下您的仁德虽然与虞舜相同,但那些丑陋的蛮敌性情,却没有被感化。因为遭遇灾难而来臣服,一定很难讲信用。他们一定是在外有蜀军迫境,内部也很困难的情况下才派来这个称臣的使者。我们可以趁他们危难的时候,攻袭夺取。放纵敌人一天,就是几代人的隐患,不可不加以考察啊。”后来刘备军队败走,吴国的礼敬态度也转变了。文帝想要发动众兵讨伐他们,刘晔认为“他们新近得志,上下齐心,又被江湖所阻隔,我军一定难于仓猝取胜”。文帝不听从这个劝告。

  黄初五年(224),文帝亲自到了广陵郡的泗口,命令荆州、扬州各路军马一同进发。召见众大臣,问:“孙权自己会不会来?”大家都说:“陛下亲自出征,孙权恐怖,一定会以全国的力量应战。又不敢把大军的指挥权委托给大臣,一定会自己率领前来。”刘晔说:“他认为陛下会以皇帝的贵重身份牵束自己,而领兵渡江作战的是别的将领,所以一定会整治军队,等待事情变化,不会亲自进攻。”文帝车驾停住多日,孙权果然不来,文帝于是带军队返回,说:“您的估计是正确的。应当考虑为我消灭孙、刘二贼的方略,不能只明了他们的情形而已。”魏明帝即位后,刘晔被晋升爵位为东亭侯,封邑三百户。明帝的诏书说:“尊崇祖先,是为了表彰孝行;追溯尊敬自己的根本、始祖,是为了重视传播教化。所以成汤、周文王、周武王,缔造了商朝、周朝,《诗经》、《尚书》的本义,是追慕尊崇稷、契,歌颂契的母亲有篲、稷的母亲姜..的事迹,为了阐明盛德的源流和受命于天成为皇帝的由来。自从我魏室上承天定的秩序,发迹于高皇、太皇帝,功绩最大的是武皇、文皇帝。至于高皇的父亲处士君,具有渊深的修养和谦让的美德,行动聪慧明智,这是天地给予的福分、神异灵光的来源。然而他的精神已经远去,没有什么称号,这不符合所谓崇敬孝行重视本源的原则。

  现特令公卿大臣会同商议给予谥号。”刘晔表示意见说:“圣明皇帝作为孙辈想褒奖崇敬祖先,确实是无上好事。然而亲疏远近的原则礼数,都有礼制作为标准,靠它来割断私情,形成公法,成为万世遵循的法条。周王所以祖述后稷,是因为他辅佐唐尧有功,名义符合祭祀典则的缘故。至于汉氏在创始时,汉高祖追谥祖先,不过只涉及了他的父亲。往上比拟周室,那么大魏的发迹是从高皇帝开始的;往下比论汉氏,那么追谥的礼仪也不涉及他的祖父。这实在是前代已成的法条,当今明确的义例。陛下发自内心的孝思,确实是没有止境,然而您举例必定出自经书,可见您是很谨慎地遵守礼仪制度的。我认为追谥尊崇的准则,应该以高皇那一代为限。”尚书卫臻与刘晔的意见相同,追谥一事于是按他们的建议施行。辽东太守公孙渊夺取了他叔父公孙恭的位置,擅行自立,派遣使者上表陈述。刘晔认为公孙氏是汉朝时所任用的,所以世袭辽东太守官位,由于山水海陆阻隔,地处偏远,所以胡夷之民难于制驭,世袭权位日子很久。现在如果不将公孙渊诛杀,以后必定造成祸患。如果他们怀有二心,又依恃武力,那时要再行诛杀,事情就难办了。不如趁他刚刚上任,既有自己的势力,也有自己的仇人,出其不意,兵临城下,开设赏赐招募的条件,可不劳动军队而平定。后来公孙渊终究反叛了。刘晔在朝一点也不和当时人士相交往。有人问他原因,刘晔回答说:“魏室登上皇位时间不长,明智的人知晓天命,而世俗的人有的还不知晓。我在汉朝属于皇室宗族,在魏国又是心腹大臣,少一些朋友下属,还是比较适宜的。”太和六年(232),刘晔因病授官为太中大夫。病稍好,任大鸿胪,在任两年后退让辞官,仍作太中大夫,不久就去世了。谥号为景侯。刘晔的儿子刘睶继承。刘晔的小儿子刘陶,也是才分很高而品行不佳,官做到平原太守。

  蒋济传,蒋济字子通,楚国平阿县人。曾任九江郡计吏、扬州别驾。建安十三年(208),孙权率领众兵包围合肥。当时太祖大军征讨荆州,遇上流行疾病,只派了将军张喜一个将领、一千骑兵,带领汝南兵士去解围,也染上了疾病。蒋济于是秘密告诉刺史假装得到了张喜的信,说步兵骑兵四万人已经到达雩娄,派遣主簿迎接张喜。三个使者携带信件告诉城中众将领,一件得以传送入城,两件被贼兵得到。孙权听信了,匆匆烧了围城工事退走,合肥城因此得以保全。第二年蒋济出使到了谯县,太祖问他说:“过去我与袁本初争夺官渡,迁徙燕、白马两地民众,百姓行走不便,贼兵也不敢抢掠。现在想要迁徙淮南民众,怎么样?”蒋济回答说:“那个时候我军兵弱而贼兵强盛,百姓不迁徙我们一定会失去他们。自从我们打败袁绍,向北拔除柳城,向南打到江、汉,荆州失之交臂,威震天下,百姓没有其他心思。然而百姓怀念故土,实在不愿意迁徙,恐怕他们一定会不安的。”太祖没有听从,而江、淮间十几万民众都惊慌逃向吴国。后来蒋济作为使者到邺县去,太祖迎见他,大笑着说:“本来我是想使他们躲避贼兵的,却把他们赶跑了。”任蒋济为丹阳太守。大军南征归还后,让温恢作扬州刺史,蒋济作别驾。太祖的诏令说:“当年有季子作大臣,则吴国就应该有君主。现在您回到扬州来了,我也就没有忧虑了。”有诬告蒋济是阴谋叛乱的主要策划人,太祖知道了,指着原先的诏令对左将军于禁、沛相封仁等人说:“蒋济岂能有这种事!如果有这种事,我就太不了解人了。

  这一定是愚民幸灾乐祸,胡乱瞎说罢了。”催促法官把这个案子驳回。征召蒋济为丞相主簿西曹属。令文说:“过去舜举荐了皋陶,使不仁慈的人远去,褒贬批评持中公正,就寄希望于你这位贤官了。”关羽包围樊城和襄阳。太祖因为汉帝在许县,离贼军太近,想要迁都。司马宣王和蒋济劝说太祖说:“于禁等人被水淹没,不属于攻战的失败,对国家大计没有构成损害。刘备、孙权外表亲密,实际疏远,关羽得志,孙权必定不情愿。可以派遣人常去跟随孙权身边,许愿割划江南封赏给孙权,那样樊城的包围就会自动解除。”太祖依从他们说的那样去做了。孙权知道了,立即带兵向西攻袭公安、江陵两县。关羽终于被擒获。魏文帝即王位时,蒋济转任相国长史。到了文帝即帝位时,又出任山东中郎将。蒋济请求留下,文帝的诏书说:“汉高祖当年歌唱说:‘怎么能得到猛士守卫四方!’现在天下尚未安定,重要的是须有良臣来镇守边境。如果以后那里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那时归还鸣玉辞职,还不算晚。”蒋济献上《万机论》,文帝认为不错。蒋济进入朝廷任散骑常侍。这时文帝有一封诏书,诏令征南将军夏侯尚说:“您是我的心腹、重要将领,特地让您担任这个使命。这种恩情的施予足可以使你效死,这种惠爱你可以怀记在心。从此你就可以作威作福了,可以杀人,也可以让人活。”夏侯尚把这个诏书给蒋济看了。蒋济到了京城,文帝问他说:“您所听到看到的天下风俗教化怎么样呢?”蒋济回答说:“没什么其他好的地方,只听见亡国的言谈而已。”文帝忿然变了脸色,问他为什么说这话,蒋济全都告诉了他,接着说:“那‘作威作福’的话,是《尚书》中明明白白的告诫的话。‘天子无戏言’,是古人所慎重提出的,希望陛下看清楚这个。”这时文帝的心情稍稍缓解,派人去追回原先那封诏书。

  黄初三年(222),蒋济与大司马曹仁征讨吴国,由蒋济另外袭击羡溪。曹仁想要攻进濡须洲中,蒋济说:“贼兵占据西岸,将船排列在上游,而我方士兵进入洲中,那是自己把自己放进地狱,是会导致危险死亡的作法啊。”曹仁没有听从,结果失败了。曹仁去世后,又由蒋济任东中郎将,代替曹仁率领部队。诏书说:“您具备文武全才,志向气节慷慨豪迈,常常有跨越江湖吞并吴会的大志,因此又授予您率领军队的重任。”不久,蒋济被征召为尚书。文帝车驾到了广陵,蒋济上表陈述水路难于通行,又献上《三州论》来劝告文帝。文帝没有听从,于是几千条战船都停滞在水中不能前行。谋划的人想就在那里留下士兵进行屯田,蒋济认为那里东边靠近湖水,北边面对淮河,如果到了水盛时,贼兵容易前来骚扰侵犯。不可在那里安营屯田。文帝听从了他的意见,车驾立即出发。归还到精湖时,湖水逐渐退尽,文帝把船留给蒋济。那些船只本来散置于几百里长的水中,蒋济又凿地作成四五条通道,将船聚拢,预先制作土墩用来阻断湖水,把水引到船后,一下子打开阻遏,船就被积水推进淮河里。文帝回到洛阳,对蒋济说:“这事不可不让你知晓,我原先决意在山阳池中烧掉一半船只,而您后来才开始做运船这件事,结果却大致与我一同到达谯县。又每次得到你的条陈,实在合于我的心思。从今以后有关讨伐贼兵的计划,请你好好加以考虑评论。”魏明帝即位时,赐爵给蒋济为关内侯。

  大司马曹休率领军队向皖进发,蒋济上表认为曹军“深入贼虏的地盘,与孙权的精锐部队相对峙,而朱然等人正在上游,处于曹休的背后,臣下没有见到这样做有什么有利的地方”。曹休军队到皖以后,吴国出兵到安陆,蒋济又上疏说:“现在贼兵让我们看到他们向西的情形,一定是想要合兵向东有所图谋,应该迅速命令各路军队前往救助。”适逢曹休军队已经失败,丢弃了全部仪仗辎重撤退返回。吴军正想在夹石堵塞曹军,遇上救助的军队到了,因此官军才不致全军覆没。蒋济升任中护军。当时中书监、中书令这两个职位称为专任,蒋济上疏说:“作为一个君王,左右大臣权柄太重,国家就要有危难;近侍过于亲密的,本身就会受蒙蔽,这是古代的最高警诫。过去曾有过大臣主持政事,致使内外鼓动为奸。陛下眼界高远,亲自日理万机,没有人不恭敬肃然。大臣们不是不忠诚,然而威仪权力如在下面,就会使众人的心里轻慢上面,这是正常的趋势。陛下既然已经在对待大臣方面有所明察,还希望您不要忘了怎样对待左右近侍。左右近侍在忠诚公正和远大的谋略方面,未必比大臣贤能,至于逢迎谄媚取悦,也许能够精通。现在外面说话,动不动就说中书如何如何,虽然您让他们谦恭谨慎不敢结交外面的势力,但是一有了这个名声,还是能够蛊惑世俗的。何况这些人握有重要的实际权力,每天在您的眼前活动,假如陛下因为疲倦的时候有所剖割专断,众臣下看到他们能够使事情产生变化,就会趁着时机趋向他们。一旦有了这个开头,随着就当然地要加强他们内部的建设和完善,利用这种舆论来私自招引他们所交往的人,为他们作内援。像这样一来,褒贬毁誉就必定兴盛,功过赏罚就必定有所改易;通过正常渠道向上面反映情况的也许会被阻塞,曲阿那些左右近臣的反而能够畅达无阻。他们如影随形,出入紧随,不离左右,陛下对他们亲近而信任,不再猜疑觉察。

  这种情况,应该是明智的圣上所应当早就闻知,对外显示出对国事十分经意的情况,那样他们的形迹自然会显露无遗。也许是朝廷大臣畏惧因言语不合而受左右近臣的怨恨,所以没有人把这种情况反映上来让您知道。臣下我私下诚挚地相信陛下能沉思默想,听得下各方面的不同意见,如果发现事情有不完全符合情理,事物有没完全发挥作用的情况,将会改弦易辙,往远处说,可以与黄帝、唐尧的功绩媲美;往近处说,可以光大武帝、文帝的事迹,难道还用说眼下的风习吗?然而君王还不可能知悉全天下的事情以适自己的明智,应当有所托付。三个官职而由一人担任,既不属于周公旦的忠诚,又不属于管夷吾的公正,就会有玩弄机巧败坏官风的弊病。当今可做栋梁的人士虽然不多,但说到品行与一州长官所应有的相称,智能足可以在一个官职上效力,忠诚守信,竭尽全力,忠于职守的人,还是有很多可以供朝廷驱策的,他们将不会使圣明的朝廷背上官吏专任的名声。”明帝的诏书说:“刚直的大臣,是君王所倚仗的。蒋济文武全才,做事勤勉,尽心尽力,每有军国大事,总有奏议,忠诚奋发,我十分看重他。”随即升任蒋济为护军将军。加官为散骑常侍。

  景初年间(237~239),魏国朝廷对外频繁征战,兵役繁重,内部大兴土木,怨恨的人很多,而又赶上粮谷歉收,发生饥馑。蒋济上疏说:“陛下正应当恢复光大前代的事业,实在还没到高枕而卧、天下大治的时候。现在虽然在名义上有十二个州的地盘,说到人口数量,却不过汉代时一个大郡的人数。孙、刘二贼还没有诛杀,而士兵驻守边陲,又耕种又作战,怨恨的情绪积蓄了多年。宗庙宫室,各种事务都在初创时期,从事农桑业的人少,要穿衣吃饭的人却很多,当今紧急的任务,只有停止消耗百姓,使他们不至于十分困乏。困乏的人民如果赶上水旱灾害,数以百万计的人将不会为国家所使用。凡是役使百姓必须乘农闲的机会,不能耽误农时。想建功立业的君王,先要估计他的民力,然后抚慰他们的疾苦病痛。过去勾践鼓励百姓养胎生育等待大用,燕昭王抚恤疾病死亡的人以备将来洗雪仇耻,所以他们能够凭靠弱小的燕国征服强大的齐国,羸弱的越国消灭了强劲的吴国。现在对吴国蜀国这两个敌人,不进攻他们就不能消灭,既然不想奉侍他们,就应当进攻他们,您在世的时候不翦除他们,百代以下,还是您的责任。凭借陛下圣明神武的韬略,舍弃那些不急之务,专心于讨伐贼国,臣认为是没有什么困难的。再说沉溺于欢娱之乐,将有害于精神;精神使用得过分就会枯竭,身体太劳顿了就会疲惫。希望您大力选择那些有益特别是足以有益于子孙后代的事情去做。其他多余闲散未足挂齿的事情,暂且把它们全部分出不问,务必保持清心和平静。”明帝下诏书说:“如果没有护军将军,我听不到这样的话啊!”魏齐王即位后,蒋济被调任为领军将军,封昌陵亭侯,升为太尉。

  当初,侍中高堂隆议论郊外祭祀的事,认为魏是舜的后裔,推舜作为在祭天时的配祭。蒋济认为舜本来姓妫,他的后代叫田,并不是曹姓的祖先,于是写文章追问高堂隆。这个时候,曹爽专权,丁谧、邓飏等人轻易地改变了法律制度。恰好有日蚀的变化,齐王下诏给众大臣询问这种现象所反映的政事的得失,蒋济上疏说:“过去大舜佐助治国,以结党营私为戒;周公辅佐政事,告诫成王对交友结党要十分谨慎;齐景公询问灾情,晏子回答说应当布施恩惠;鲁僖公询问灾异,臧孙回答说缓减劳役是当务之急。顺应天意阻遏灾变,其实质全在于人事。现今孙、刘二贼尚未剿灭,将领士兵们露营露宿已有几十年,男男女女怀抱怨恨,百姓贫困。作为一国的法律制度,只有闻名于世的有大才能的人才能设立这种统治国家的重要法纪以流传于后世,哪里是下中层的官吏所能够改换的呢?那样做终究对治国毫无益处,恰恰足以使民众受到伤害,希望您能让文武大臣各自忠于职守,遵循清静平和之道,那样祥和吉瑞的气息就可以发生感应而来到了。”后蒋济因为随司马宣王在洛水浮桥驻军,诛杀曹爽等,被晋爵封为都乡侯,封邑七百户。

  蒋济上疏说:“臣下愧被上司宠任,而曹爽竟敢包藏祸心,这是臣下的失职。太傅发扬独断的计谋,陛下明了臣下的忠信节操,使罪人遭到惩罚,这是社稷国家的福分。封赏宠信庆贺,必定要施加给有功的人。现在论谋划,臣下不能先知;论作战,士兵也不是臣下所统率;在上,有失制驭的责任;在下,又受到蒙蔽。臣下供职于官府,一言一行都为民众所注视,实在担心冒领封赏的欺诈行为从我这里产生,推辞谦让的风气从这里废弃。”蒋济坚持辞让,而曹芳不许可。蒋济于当年去世,谥号为景侯。蒋济的儿子蒋秀继承。

  蒋秀死后,则蒋秀的儿子蒋凯继承爵位。咸熙年间(264~265),开设五等爵位制度,因为蒋济对前一朝功勋卓著,改封蒋凯为下蔡子。

  刘放传,刘放字子弃,涿郡人,是汉代广阳顺王的儿子西乡侯刘宏的后代。曾任涿郡主簿,被举荐为孝廉。遇到世事大乱,那时渔阳人王松据守着当地领土,刘放前去投靠。太祖攻克冀州,刘放劝说王松说:“过去董卓倒行逆施,英雄同时起事,拥兵自立,擅自发号施令,只有曹公能够拯救危乱的局面,拥戴辅佐天子,尊奉朝廷的辞旨讨伐罪逆,所向披靡。就说袁绍、袁术那么强大,守,守不住淮南,战,在官渡大败;曹公乘胜前进,势如席卷,必将扫清河北地区,威权与刑罚已经结合,事情的大势就显现出来了。快些到达的总会得福,落后臣服的先就要灭亡,这是等不到整天奔走趋赴就会到来的时运。过去黥布放弃为王的尊贵地位,执剑归依汉朝,确实是懂得兴盛衰败的法则,明了归依叛离的命运的举动。将军您应该投身于曹公,把自己的命运交付给他,用优厚的礼物去与他结交。”王松照着他的意见去做了。恰逢太祖在南皮县讨伐袁谭,写信召唤王松,王松献出雍奴、泉州、安次三城,归附了太祖。刘放替王松写了答复太祖的信,文辞很是华丽。太祖既很赞赏,又知道了他劝说王松的那番议论,因此征召了刘放。

  建安十年(205),刘放与王松一同到了太祖那里。太祖十分高兴,对刘放说:“过去班彪归附窦融,才有了窦融带着河西归附汉朝的功劳,现在的事和它多么相似啊!”随即让刘放参司空军事,后历任主簿记室,..阳、..臿、赞县三县县令。魏国建立之后,刘放与太原人孙资都作了秘书郎。从前,孙资也历任过县令、参丞相军事。魏文帝即位后,刘放、孙资转为左右丞。几个月后,刘放调任为县令。黄初初年(220)朝廷改秘书为中书,让刘放做中书监,孙资做中书令,每人都加官为给事中;刘放被赐爵为关内侯,孙资为关中侯,于是二人开始掌握机密。

  黄初三年(222),刘放晋爵为魏寿亭侯,孙资为关内侯。魏明帝即位后,二人尤其被宠信重用,一同被加官为散骑常侍;晋升刘放的爵位为西乡侯,孙资为乐阳亭侯。

  太和末年(233),吴国派遣将领周贺从海路到达辽东,对公孙渊进行引诱招降。明帝想从半路拦截讨伐周贺,朝廷中的多数认为不可以,只有孙资决断执行这一计策,果然大败吴军,孙资被晋爵为左乡侯。刘放善于起草文书,武帝、文帝、明帝三朝的诏书命令凡是有所揭示谕示的,多数都是刘放所撰写。

  青龙初年(233),孙权与诸葛亮联合,想一起出兵侵犯魏国。边境上的侦探得到孙权的信,刘放就改变了其中的辞句,往往抽换了原来的本文,却能使文句符合,将信送给征东将军满宠,让他作出想要归附于蜀的样子,将孙权的信封好让诸葛亮收看。诸葛亮把信传给吴国大将步骘等人,步骘等人拿着信去见孙权,孙权担心诸葛亮怀疑自己,竭力为自己辩解。这一年,刘放、孙资都加官为侍中、光禄大夫。

  景初二年(238),辽东平定后,因为参与谋划的功劳,二人各自晋升爵位,封在本县,刘放为方城侯,孙资为中都侯。这一年,明帝病重,想任命燕王曹宇为大将军,加上领军将军夏侯献、武卫将军曹爽、屯骑校尉曹肇、骁骑将军秦朗共同辅佐朝政。曹宇性情谦恭良善,陈述诚意坚持辞让。明帝召见刘放、孙资,到了卧室里面,明帝问道:“燕王为人处世就是这样的吗?”刘放、孙资回答说:“燕王实在是因为自己知道不能担当这么大的责任的缘故罢了。”明帝说:“曹爽可以代替曹宇吗?”刘放、孙资随即表示赞成,又竭力陈述应该迅速召回太尉司马宣王,以维持护卫皇室。明帝接受了他们的意见,随即给刘放黄色专用纸让他书写诏书。刘放、孙资出去后,明帝的主意又有变化,下诏制止宣王不让他来。不一会儿又召见刘放、孙资说:“我自己要召回太尉,而曹爽等人反让我止住他,几乎败坏了我的大事!”命令他们再次书写诏书,明帝独独宣召曹爽和刘放、孙资一同接受诏书命令,终于罢免了曹宇、夏侯献、曹肇、秦朗等人的官职。这时太尉司马宣王也到了,走近明帝的卧床接受诏令,事后明帝去世。魏齐王曹芳即位后,因为刘放、孙资决定了关系明帝身后的重大谋划,给他们增加封邑三百户,刘放连同以前的封邑达到一千一百户,孙资是一千户;又封二人各自一个儿子为亭侯,次子为骑都尉,其余各子都是郎中。

  正始元年(240),再为二人加官,刘放为左光禄大夫,孙资为右光禄大夫,授金印,佩紫绶,礼仪与太尉、司徒、司空三司相同。正始六年(245),刘放转任骠骑将军,孙资为卫将军,二人兼任中书监、中书令仍同以前一样。正始七年,又封二人各自一个儿子为亭侯,二人因年老退位,以列侯的身份在朔望的时候接受朝见,位居特进。曹爽被诛杀后,又让孙资担任侍中,兼任中书令。嘉平二年(250),刘放去世,谥号为敬侯。刘放的儿子刘正继承爵位。孙资又退位回居宅第,授为骠骑将军,转任侍中,照旧为特进。嘉平三年(251),孙资去世,谥号为贞侯。孙资的儿子孙宏继承爵位。刘放的才智计谋优于孙资,而自我修养不如孙资。刘放、孙资既善于秉承顺从主上的意旨,又从来没有明显地议论过朝政的得失,压制辛毗帮助王思,因此受到世人的讥评。然而他们还是能够时常顺着众大臣的谏诤,扶助、赞同他们的意见,并时常秘密地陈述朝政的损益之处,而不是专事引导阿谀之言。到了咸熙年间,开设五等爵位,因为刘放、孙资在前一朝功勋显著,改封刘正为方城子,孙宏为离石子。

  评:程昱、郭嘉、董昭、刘晔、蒋济等人以他们的才智策划谋略,是当时的奇特人士,虽然在清廉治绩德行功业方面,与荀攸不同,而他们的筹划料想,却与荀攸不相上下。刘放精通文墨,孙资勤勉谨慎,一同管理朝廷的喉舌机关,权倾一时,高雅诚信不是他们的主流,因此,讥讽他们阿谀的声音,时常言过其实。

原文

  程昱宇仲德,东郡东阿人也。长八尺三寸,美须髯。黄巾起,县丞王度反应之,烧仓库。县令逾城走,吏民负老幼东奔渠丘山。昱使人侦视度,度等得空城不能守。出城西五六里止屯。昱谓县中大姓薛房等曰:“今度等得城郭不能居,其势可知。此不过欲虏掠财物,非有坚甲利兵攻守之志也。今何不相率还城而守之?且城高厚,多谷米,今若还求令,共坚守,度必不能久,攻可破也。”房等以为然。吏民不肯从,曰:“贼在西,但有东耳。”昱谓房等:“愚民不可计事。”乃密遣数骑举幡于东山上,令房等望见,大呼言“贼已至”,便下山趣城,吏民奔走随之,求得县令,遂共城守。度等来攻城,不能下,欲去。昱率吏民开城门急击之,度等破走。东阿由此得全。

  初平中,兖州刺史刘岱辟昱,昱不应。是时,岱与袁绍、公孙瓒和亲,绍令妻子居岱所,瓒亦遣从事范方将骑助岱。后绍与瓒有隙。瓒击破绍军,乃遣使语岱,令遣绍妻子,使与绍绝。别敕范方:“若岱不遣绍家,将骑还。吾定绍,将加兵于岱。”岱议连日不决,别驾王彧白岱:“程昱有谋,能断大事。”岱乃召见昱,问计。昱曰:“若弃绍近援而求瓒远助,此假人于越以救溺子之说也。夫公孙瓒,非袁绍之敌也。今虽坏绍军,然终为绍所禽。夫趣一朝之权而不虑远计,将军终败。”岱从之。范方将其骑归,未至,瓒大为绍所破。岱表昱为骑都尉,昱辞以疾。

  刘岱为黄巾所杀。太祖临兖州,辟昱。昱将行,其乡人谓曰:“何前后之相背也!”

  昱笑而不应。太祖与语,说之,以昱守寿张令。太祖征徐州,使昱与荀彧留守鄄城。张邈等叛迎吕布,郡县响应,唯鄄城、范、东阿不动。布军降者,言陈宫欲自将兵取东阿,又使泛嶷取范,吏民皆恐。彧谓昱曰:“今兖州反,唯有此三城。宫等以重兵临之,非有以深结其心,三城必动。君,民之望也,归而说之,殆可!”昱乃归,过范,说其令勒允曰:“闻吕布执君母弟妻子,孝子诚不可为心!今天下大乱,英雄并起,必有命世,能息天下之乱者,此智者所详择也。得主者昌,失主者亡。陈宫叛迎吕布而百城皆应,似能有为,然以君观之,布何如人哉!夫布,粗中少亲,刚而无礼,匹夫之雄耳。宫等以势假合,不能相君也。兵虽众,终必无成。曹使君智略不世出,殆天所授!君必固范,我守东阿,则田单之功可立也。孰与违忠从恶而母于俱亡乎?唯君详虑之!”允流涕曰:“不敢有二心。”时泛嶷已在县,允乃见嶷,伏兵刺杀之,归勒兵守。昱又遣别骑绝仓亭津,陈宫至,不得渡。昱至东阿,东阿令枣祗已率厉吏民,拒城坚守。又兖州从事薛悌与昱协谋,卒完三城,以待太祖。太祖还,执昱手曰:“微子之力,吾无所归矣。”

  乃表昱为东平相,屯范。

  太祖与吕布战于濮阳,数不利。蝗虫起,乃各引去。于是袁绍使人说太祖连和,欲使太祖迁家居邺。太祖新失兖州,军食尽,将许之。时昱使适还,引见,因言曰:“窃闻将军欲遣家,与袁绍连和,诚有之乎?”太祖曰:“然。”昱曰:“意者将军殆临事而惧,不然何虑之不深也!夫袁绍据燕、赵之地,有并天下之心,而智不能济也。将军自度能为之下乎?将军以龙虎之威,可为韩、彭之事邪?今兖州虽残,尚有三城。能战之士,不下万人。以将军之神武,与文若、昱等,收而用之,霸王之业可成也。愿将军更虑之!”太祖乃止。

  天子都许,以昱为尚书。兖州尚未安集,复以昱为东中郎将,领济阴太守,都督兖州事。刘备失徐州,来归太祖。昱说太祖杀备,太祖不听。语在《武纪》。后又遣备至徐州要击袁术,昱与郭嘉说太祖曰:“公前日不图备,昱等诚不及也。今借之以兵,必有异心。”太祖悔,追之不及。会术病死,备至徐州,遂杀车胃,举兵背太祖。顷之,昱迁振威将军。袁绍在黎阳,将南渡。时昱有七百兵守鄄城。太祖闻之,使人告昱,欲益二千兵。昱不肯,曰:“袁绍拥十万众,自以所向无前。今见昱兵少,必轻易,不来攻。若益昱兵,过则不可不攻,攻之必克,徒两损其势。愿公无疑!”太祖从之。绍闻昱兵少,果不往。太祖谓贾诩曰:“程昱之胆,过于贲、育”。昱收山泽亡命,得精兵数千人,乃引军与太祖会黎阳,讨衰谭、袁尚。谭、尚破走,拜昱奋武将军,封安国亭侯。太祖征荆州,刘备奔吴。论者以为孙权必杀备,昱料之曰:“孙权新在位,未为海内所惮。曹公无敌于天下,初举荆州,威震江表,权虽有谋,不能独当也。刘备有英名,关羽、张飞皆万人敌也,权必资之以御我。难解势分,备资以成,又不可得而杀也。”

  权果多与备兵,以御太祖。是后中夏渐平,太祖抚昱背曰:“兖州之败,不用君言,吾何以至此?”宗人奉牛酒大会,昱曰:“知足不辱,吾可以退矣。”乃自表归兵,阖门不出。

  昱性刚戾,与人多迕。人有告昱谋反,太祖赐待益厚。魏国既建,为卫尉,与中尉邢贞争威仪,免。文帝践阼,复为卫尉,进封安乡侯,增邑三百户,并前八百户。分封少于延及孙晓列侯。方欲以为公,会薨,帝为流涕,追赠车骑将军,谥曰肃侯。子武嗣。

  武薨,子克嗣。克薨,子良嗣。

  晓,嘉平中为黄门侍郎。时校事放横,晓上疏曰:“《周礼》云:”设官分职,以为民极‘。《春秋传》曰:“天有十日,人有十等’。愚不得临贤,贱不得临贵。于是并建圣哲,树之风声。明试以功,九载考绩。各修厥业,思不出位。故栾书欲拯晋候,其子不听;死人横于街路,邴吉不问。上不责非职之功,下不务分外之赏,吏无兼统之势,民无二事之役,斯诚为国要道,治乱所由也。远览典志,近观奏汉,虽官名改易,职司不同,至于崇上抑下,显分明例,其致一也。初无校事之官干与庶政者也。昔武皇帝大业草创,众官未备,而军旅勤苦,民心不安,乃有小罪,不可不察,故置校事,取其一切耳,然检御有方,不至纵恣也。此霸世之权宜,非帝王之正典。其后渐蒙见任,复为疾病,转相因仍,莫正其本。遂令上察宫庙,下摄众司,官无局业,职无分限,随意任情,唯心所适。法造于笔端,不依科诏;狱成于门下,不顾复讯。其选官属,以谨慎为粗疏,以謥诇为贤能。其治事,以刻暴为公严,以循理为怯弱。外则托天威以为声势,内则聚群奸以为腹心。大臣耻与分势,含忍而不言,小人畏其锋芒,郁结而无告。

  至使尹模公于目下肆其奸慝;罪恶之着,行路皆知,纤恶之过,积年不闻。既非《周礼》设官之意,又非《春秋》十等之义也。今外有公卿将校总统诸署,内有侍中尚书综理万机,司隶校尉督察京辇,御史中丞董摄宫殿,皆高选贤才以充其职,申明科诏以督其违。

  若此诸贤犹不足任,校事小吏,益不可信。若此诸贤各思尽忠,校事区区,亦复无益。

  若更高选国士以为校事,则是中丞司隶重增一官耳。若如旧选,尹模之奸今复发矣。进退推算,无所用之。昔桑弘羊为汉求利,卜式以为独烹弘羊,天乃可雨。若使政治得失必感天地,臣恐水旱之灾,未必非校事之由也。曹恭公远君子,近小人。《国风》托以为刺。卫献公舍大臣,与小臣谋,定姜谓之有罪。纵令校事有益于国,以礼义言之,尚伤大臣之心,况奸回暴露,而复不罢,是衮阙不补,迷而不返也。“于是遂罢校事官。

  晓迁汝南太守,年四十余薨。

  郭嘉宇奉孝,颖川阳翟人也。初,北见袁绍,谓绍谋臣辛评、郭图曰:“夫智者审于量主,故百举百全而功名可立也。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未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于是遂去之。先是时,颍川戏志才,筹画士也,太祖甚器之。早卒。太祖与荀彧书曰:“自志才亡后,莫可与计事者。汝、颖固多奇士,谁可以继之?”彧荐嘉。召见,论天下事。太祖曰:“使孤成大业者,必此人也。”嘉出,亦喜曰:“真吾主也。”表为司空军祭酒。征吕布,三战破之,布退固守。时士卒疲倦,太祖欲引军还,嘉说太祖急攻之,遂禽布。语在《荀攸传》。

  孙策转斗千里,尽有江东,闻太祖与袁绍相持于宫渡,将渡江北袭许。众闻皆惧,嘉料之,曰:“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豪雄杰,能得人死力者也。然策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策临江未济,果为许贡客所杀。

  从破袁绍,绍死,又从讨谭、尚于黎阳,连战数克。诸将欲乘胜遂攻之,嘉曰:“袁绍爱此二子,莫适立也。有郭图、逢纪为之谋臣,必交斗其间,还相离也。急之则相持,缓之而后争心生。不如南向荆州,若征刘表者,以待其变;变成而后击之,可一举定也。”太祖曰:“善。”乃南征。军至西平,谭、尚果争冀州。谭为尚军所败,走保平原,遣辛毗乞降。太祖还救之,遂从定邺。又从攻谭于南皮,冀州平。封嘉洧阳亭侯。

  太祖将征袁尚及三郡乌丸,诸下多惧刘表使刘备袭许以讨太祖,嘉曰:“公虽威震天下,胡恃其远,必不设备。因其无备,卒然击之,可破灭也。且袁绍有恩于民夷,而尚兄弟生存。今四州之民,徒以威附,德施未加,舍而南征,尚因乌丸之资,招其死主之臣,胡人一动,民夷惧应,以生蹋顿之心,成觊觎之计,恐青、冀非己之有也。表,坐谈客耳,自知才不足以御备,重任之则恐不能制,轻任之则备不为用,虽虚国远征,公无忧矣。”大祖遂行。至易,嘉言曰:“兵贵神速。今千里袭人,辎重多,难以趣利,且彼闻之,必为备;不如留辎重,轻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太祖乃密出卢龙塞,直指单于庭。虏卒闻太祖至,惶怖合战。大破之,斩蹋顿及名王已下。尚及兄熙走辽东。

  嘉深通有算略,达于事情。太祖曰:“难奉孝为能知孤意。”年三十八,自柳城还,疾笃,太祖问疾者交错。及薨,临其丧,哀甚,谓荀攸等曰:“诸君年皆孤辈也,唯奉孝最少。天下事竟,欲以后事属之,而中年天折,命也夫!”乃表曰:“军祭酒郭嘉,自从征伐,十有一年。每有大议,临敌制变。臣策未决,嘉辄成之。平定天下,谋功为高。不幸短命,事业未终。追思嘉勋,实不可忘。可增邑八百户,并前千户。”谥曰贞侯。子奕嗣。后太祖征荆州还,于巴丘遇疾疫,烧船,叹曰:“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初,陈群非嘉不治行检,数廷诉嘉,嘉意自若。太祖愈益重之,然以群能持正,亦悦焉。奕为太子文学,早薨。子深嗣。深薨,子猎嗣。

  董昭字公仁,济阴定陶人也。举孝廉,除瘿陶长、柏人令,袁绍以为参军事。绍逆公孙瓒于界桥,巨鹿太守李邵及郡冠盖,以瓒兵强,皆欲属瓒。绍闻之,使昭领巨鹿。

  问:“御以何术?”对曰:“一人之微,不能消众谋,欲诱致其心,唱与同议,及得其情,乃当权以制之耳。计在临时,未可得言。”财郡右姓孙伉等数十人专谋主,惊动吏民。昭至郡,伪作绍檄告郡云:“得贼罗候安平张吉辞,当攻巨鹿,贼故孝廉孙伉等为应,檄到收行军法,恶止其身,妻子勿坐。”昭案檄告令,皆即斩之。一郡惶恐,乃以次安慰,遂皆平集。事讫白绍,绍称善。会魏郡太守贾攀为兵所害,绍以昭领魏郡太守。

  时郡界大乱,贼以万数,遣使往来,交易市买。昭厚待之,因用为间,乘虚掩讨,辄大克破。二日之中,羽檄三至。

  昭弟访,在张邈军中。邈与绍有隙,绍受谗将致罪于昭。昭欲诣汉献帝,至河内,为张杨所留。因杨上还印缓,拜骑都尉。时太祖领兖州,遣使诣杨,欲令假涂西至长安,杨不听。昭说杨曰:“袁、曹虽为一家,势不久群。曹今虽弱,然实天下之英雄也,当故结之。况今有缘,直通其上事,并表荐之;若事有成,永为深分。”杨于是通太祖上事,表荐太祖。昭为太祖作书与长安诸将李傕、郭汜等,各随轻重致殷勤。杨亦遣使诣太祖。太祖遗杨犬马金帛,遂与西方往来。天子在安邑,昭从河内往,诏拜议郎。

  建安元年,太祖定黄巾于许,遣使诣河东。会天子还洛阳,韩暹、杨奉、董承及杨各违戾不和。昭以奉兵马最强而少党援,作太祖书与奉曰:“吾与将军闻名慕义,便推赤心。今将军拔万乘之艰难,反之旧都,冀佐之功,超世无畴,何其休哉!方今群凶猾夏,四海未宁,神器至重,事在维辅;必须众贤以清王轨,诚非一人所独建。心腹四支,实相恃赖,一物不备,则有阙焉。将军当为内主,吾为外援。今吾有粮,将军有兵,有无相通,足以相济,死生契阔,相与共之。”奉得书喜悦,语诸将军曰:“兖州诸军近在许耳,有兵有粮,国家所当依仰也。”遂共表太祖为镇东将军,袭父爵费亭侯,昭迁符节令。

  太祖朝天子于洛阳,引昭并坐,问曰:“今孤来此,当施何计?”昭曰:“将军兴义兵以诛暴乱,入朝天子,辅翼王室,此五伯之功也。此下诸将,人殊意异,未必服从,今留匡弼,事势不便,惟有移驾幸许耳。然朝廷播越,新还旧京,远近跂望,冀一朝获安。今复徙驾,不厌众心。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愿将军算其多者。”太祖曰:“此孤本志也。杨奉近在梁耳,闻其兵精,得无为孤累乎?”昭曰:“奉少党援,将独委质。镇东、费亭之事,皆奉所定,又闻书命申束,足以见信。宜时遣使厚遗答谢,以安其意。说‘京都无粮,欲车驾暂幸鲁阳,鲁阳近许,转运稍易,可无县乏之忧。’奉为人勇而寡虑,必不见疑,比使往来,足以定计。奉何能为累!”太祖曰:“善。”即遣使诣奉。徙大驾至许。奉由是失望,与韩暹等到定陵钞暴。太祖不应,密往攻其梁营,降诛即定。奉、暹失众,东降袁术。三年,昭迁河南尹。时张杨为其将杨丑所杀,杨长史薛洪、河内太守缪尚城守待绍救。太祖令昭单身入城,告喻洪、尚等,即日举众降。

  以昭为冀州牧。

  太祖令刘备拒袁术,昭曰:“备勇而志大,关羽、张飞为之羽冀,恐备之心未可得论也!”太祖曰:“吾已许之矣。”备到下邳,杀徐州刺史车胃,反。太祖自征备,徙昭为徐州牧。袁绍遣将颜良攻东郡,又徙昭为魏郡太守,从讨良。良死后,进围邺城。

  袁绍同族春卿为魏太守,在城中,其父元长在扬州,太祖遣人迎之。昭书与春卿曰:“盖闻孝者不背亲以要利,仁者不忘君以徇私,志士不探乱以?徽?幸,智者不诡道以自危。足下大君,昔避内难,南游百越,非疏骨肉,乐被吴会,智者深识,独或宜然。

  曹公愍其守志清恪,离群寡俦,故特遣使江东,或迎或送,今将至矣。就令足下处偏平之地,依德义之主,居有泰山之固,身为乔桥之偶,以义言之,犹宜背被向此,舍民趣父也。旦邾仪父始与隐公盟,鲁人嘉之,而不书爵。然则王所未命,爵尊不成,《春秋》之义也。况足下今日之所托者乃危乱之国,所受者乃矫诬之命乎?苟不逞之与群,而厥父之不恤,不可以言孝。忘祖宗所居之本朝,安非正之奸职,难可以言忠。忠孝并替,难以言智。又足下昔日为曹公所礼辟,夫戚族人而疏所生,内所寓而外王室,怀邪禄而叛知己,远福禄而近危亡,弃明义而收大耻,不亦可惜邪!若能翻然易节,奉帝养父,委身曹公,忠孝不坠,荣名彰矣。宜深留计,早决良图。“邺既定,以昭为谏议大夫。

  后袁尚依乌丸蹋顿,太祖将征之。患军粮难致,凿平虏、泉州二渠入海通运,昭所建也。

  太祖表封千秋亭侯,转拜司空军祭酒。

  后昭建议:“宜修古建封五等。”太祖曰:“建设五等者,圣人也,又非人臣所制,吾何以堪之?”昭曰:“自古以来,人臣匡世,未有今日之功。有今日之功,未有久处人臣之势者也。今明公耻有惭德而未尽善,乐保名节而无大责,德美过于伊、周,此至德之所极也。然太甲、成王未必可遭,今民难化,甚于殷、周,处大臣之势,使人以大事疑己,诚不可不重虑也。明公虽迈威德,明法术,而不定其基,为万世计犹未至也。

  定基之本,在地与人,宣稍建立,以自藩卫。明公忠节颖露,天威在颜,耿弇床下之言,朱英无妄之论,不得过耳。昭受恩非凡,不敢不陈。“后太祖遂受魏公、魏王之号,皆昭所创。

  及关羽围曹仁于樊,孙权遣使辞以“遣兵西上,欲掩取羽。江陵、公安累重,羽失二城,必自奔走,樊军之围,不救自解。乞密不漏,令羽有备。”太祖诘群臣,群臣咸言宜当密之。昭曰:“军事尚权,期于合宜。宜应权以密,而内露之。羽闻权上,若还自护,围则速解,便获其利。可使两贼相对衔持,坐待其弊。秘而不露,使权得志,非计之上。又,围中将吏不知有救,计粮怖惧,傥有他意,为难不小。露之为便。且羽为人强梁,自恃二城守固,必不速退。”太祖曰:“善。”即敕救将徐晃以权书射着围里及羽屯中,围里闻之,志气百倍。羽果犹豫。权军至,得其二城,羽乃破败。

  文帝即王位,拜昭将作大匠。及践阼,迁大鸿胪,进封右乡候。二年,分邑百户,赐昭弟访爵关内候,徙昭为侍中。三年,征东大将军曹休临江在洞浦口,自表:“愿将锐卒虎步江南,因敌取资,事必克捷;若其无臣,不须为念”。帝恐休便度江,驿马诏止。时昭侍侧,因曰:“窃见陛下有忧色,独以休济江故乎?今者渡江,人情所难,就休有此志,势不独行,当须诸将。臧霸等既富且贵,无复他望,但欲终其天年,保守禄祚而已,何肯乘危自投死地,以求侥幸?苟霸等不进,休意自沮。臣恐陛下虽有敕渡之诏,犹必沉吟,未便从命也。”是后无几,暴风吹贼船,悉诣休等营下,斩首获生,贼遂进散。诏敕诸军促渡。军未时进,贼救船遂至。

  大驾幸宛,征南大将军夏侯尚等攻江陵,未拔。时江水浅狭,尚欲乘船将步骑入渚中安屯,作浮桥,南北往来,议者多以为城必可拔。昭上疏曰:“武皇帝智勇过人,而用兵畏敌,不敢轻之若此也。夫兵好进恶退,常然之数。平地无险,犹尚艰难,就当深入,还道宜利,兵有进退,不可如意。今屯渚中,至深也;浮桥而济,至危也;一道而行,至狭也:三者兵家所忌,而今行之。贼频攻桥,误有漏失,渚中精锐,非魏之有,将转化为吴矣。臣私戚之,忘寝与食,而议者怡然不以为忧,岂不惑哉!加江水向长,一旦暴增,何以防御?就不破贼,尚当自完。奈何乘危,不以为惧?事将危矣,惟陛下察之!”帝悟昭言,即诏尚等促出。贼两头并前,官兵一道引去,不时得泄,将军石建、高迁仅得自免。军出旬日,江水暴长。帝曰:“君论此事,何其审也!正使张、陈当之,何以复加。”五年,徙封成都乡侯,拜太常。其年,徙光禄大夫、给事中。从大驾东征,七年还,拜太仆。明帝即位,进爵乐平侯,邑千户,转卫尉。分邑百户,赐一子爵关内侯。

  太和四年,行司徒事,六年,拜真。昭上疏陈末流之弊曰:“凡有天下者,莫不贵尚敦朴忠信之士,深疾虚伪不真之人者,以其毁教乱治,败俗伤化也。近魏讽则伏诛建安之末,曹伟则斩戮黄初之始。伏惟前后圣诏,深疾浮伪,欲以破散邪党,常用切齿;而执法之吏皆畏其权势,莫能纠擿,毁坏风俗,侵欲滋甚。窃见当今年少,不复以学问为本,专更以交游为业;国士不以孝悌清修为首,乃以趋势游利为先。台党连群,互相褒叹,以毁訾为罚戮,用党誉为爵赏,附己者则叹之盈言,不附者则为作瑕衅。至乃相谓:”今世何忧不度邪,但求人道不勤,罗之不博耳;又何患其不知己矣,但当吞之以药而柔调耳。‘又闻或有使奴客名作在职家人,冒之出入,往来禁奥,交通书疏,有所探问。凡此诸事,皆法之所不取,刑之所不赦,虽讽、伟之罪,无以加也。“帝于是发切诏,斥免诸葛诞、邓飏等。昭年八十一薨,谥曰定侯。子胄嗣。胄历位郡守、九卿。

  刘晔字子扬,淮南成惪人,汉光武子阜陵王延后也。父普,母修,产涣及晔。涣九岁,晔七岁,而母病困。临终,戒涣、晔以“普之侍人,有谄害之性。身死之后,惧必乱家。汝长大能除之,则吾无恨矣。”晔年十三,谓兄涣曰:“亡母之言,可以行矣。”

  涣曰:“那可尔!”晔即入室杀侍者,径出拜墓。舍内大惊,白普。普怒,遣人迫晔。

  晔还拜谢曰:“亡母顾命之言,敢受不请擅行之罚。”普心异之,遂不责也。汝南许劭名知人,避地杨州,称晔有佐世之才。

  扬士多轻侠狡桀,有郑宝、张多、许乾之属,各拥部曲。宝最骁果,才力过人,一方所惮。欲驱略百姓越赴江表,以晔高族名人,欲强逼晔使唱导此谋。晔时年二十余,心内忧之,而未有缘。会太祖遣使诣州,有所案问。晔往见,为论事势,要将与归,驻止数日。宝果从数百人赍牛酒来候使,晔令家僮将其众坐中门外,为设酒饭;与宝于内宴饮。密勒健儿,令因行觞而斫宝。宝性不甘酒,视候甚明,觞者不敢发。晔因自引取佩刀斫杀宝,斩其首以令其军,云:“曹公有令,敢有动者,与宝同罪。”众皆惊怖,走还营。营有督将精兵数干,惧其为乱,晔即乘宝马,将家僮数人,诣宝营门,呼其渠帅,喻以祸福,皆叩头开门纳晔。晔抚慰安怀,咸悉悦服,推晔为主。晔睹汉室渐微,己为支属,不欲拥兵,遂委其部曲与庐江太守刘勋。勋怪其故,晔曰:“宝无法制,其众素以钞略为利,仆宿无资,而整齐之,必怀怨难久,故相与耳。”时勋兵强于江、淮之间。孙策恶之,遣使卑辞厚币。以书说勋曰:“上缭宗民,数欺下国,忿之有年矣。

  击之,路不便,愿因大国伐之。上缭甚实,得之可以富国,请出兵为外援。“勋信之,又得策珠宝、葛越,喜悦。外内尽贺,而晔独否。勋问其故,对曰:”上缭虽小,城坚池深,攻难守易,不可旬日而举,则兵疲于外,而国内虚。策乘虚而袭我,则后不能独守。是将军进屈于敌,退无所归。若军必出,祸今至矣。“勋不从。兴兵伐上缭,策果袭其后。勋穷踧,遂奔太祖。

  太祖至寿春,时庐江界有山贼陈策,众数万人,临险而守。先时遣偏将致诛,莫能擒克。太祖问群下,可伐与不?咸云:“山峻高而溪谷深隘,守易攻难;又无之不足为损,得之不足为益。”晔曰:“策等小竖,因乱赴险,遂相依为强耳,非有爵命威信相伏也。往者偏将资轻,而中国未夷,故策敢据险以守。今天下略定,后伏先诛。夫畏死趋赏,愚知所同,故广武君为韩信画策。谓其威名足以先声后实而服邻国也。岂况明公之德,东征西怨,先开赏募,大兵临之,令宣之日,军门启而虏自溃矣。”太祖笑曰:“卿言近之!”遂遣猛将在前,大军在后,至则克策,如晔所度。太祖还,辟晔为司空仓曹掾。

  太祖征张鲁,转晔为主簿。既至汉中,山峻难登,军食颇乏。太祖曰:“此妖妄之国耳,何能为有无?吾军少食,不如速还。”便自引归,令晔督后诸军,使以次出。晔策鲁可克,加粮道不继,虽出,军犹不能皆全,驰白太祖:“不如致攻。”遂进兵,多出弩以射其营。鲁奔走,汉中遂平。晔进曰:“明公以步卒五千,将诛董卓,北破袁绍,南征刘表,九州百郡,十并其八,威震天下,势慑海外。今举汉中,蜀人望风,破胆失守,推此而前,蜀可传檄而定。刘备,人杰也,有度而迟,得蜀日浅,蜀人未恃也。今破汉中,蜀人震恐,其势自倾。以公之神明,因其倾而压之,无不克也。若小缓之,诸葛亮明于治而为相,关羽、张飞勇冠三军而为将,蜀民既定,据险守要,则不可犯矣。

  今不取,必为后忧。“太祖不从,大军遂还。晔自汉中还,为行军长史,兼领军。延康元年,蜀将孟达率众降。达有容止才观,文帝甚器爱之,使达为新城太守,加散骑常侍。

  晔以为“达有苟得之心,而恃才好术,必不能感恩怀义。新城与吴、蜀接连,若有变态,为国生患。”文帝竟不易,后达终于叛败。

  黄初元年,以晔为侍中,赐爵关内侯。诏问群臣令料刘备当为关羽出报吴不。众议咸云:“蜀,小国耳,名将唯羽。羽死军破,国内忧惧,无缘复出。”晔独曰:“蜀虽狭弱,而备之谋欲以威武自强,势必用众以示其有余。且关羽与备,义为君臣,恩犹父子;羽死不能为兴军报敌,于终始之分不足。”后备果出兵击吴。吴悉国应之,而遣使称藩。朝臣皆贺,独晔曰:“吴绝在江、汉之表,无内臣之心久矣。陛下虽齐德有虞,然丑虏之性,未有所感。因难求臣,必难信也。彼必外迫内困,然后发此使耳。可因其穷,袭而取之。夫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不可不察也。”备军败退,吴礼敬转废,帝欲兴众伐之,晔以为“彼新得志,上下齐心,而阻带江湖,必难仓卒。”帝不听。五年,幸广陵泗口,命荆、杨州诸军并进。会群臣,问:“权当自来不?”咸曰:“陛下亲征,权恐怖,必举国而应。又不敢以大众委之臣下,必自将而来。”晔曰:“彼谓陛下欲以万乘之重牵己,而超越江湖者在于别将,必勒兵待事,未有进退也。”大驾停住积日,权果不至,帝乃旋师。云“卿策之是也。当念为吾灭二贼,不可但知其情而已。”

  明帝即位,进爵东亭侯,邑三百户。诏曰:“尊严祖考,所以崇孝表行也;追本敬始,所以笃教流化也。是以成汤、文、武,实造商、周,《诗》、《书》之义,追尊稷、契,歌颂有娀、姜嫄之事,明盛德之源流,受命所由兴也。自我魏室之承天序,既发迹于高皇、太皇帝,而功隆于武皇、文皇帝。至于高皇之父处士君,潜修德让,行动神明,斯乃乾坤所福飨,光灵所从来也。而精神幽远,号称罔记,非所谓崇孝重本也。其令公卿已下,会议号谥。”晔议曰:“圣帝孝孙之欲褒崇先祖,诚无量已。然亲疏之数,远近之降,盖有礼纪,所以割断私情,克成公法,为万世式也。周王所以上祖后稷者,以其佐唐有功,名在祀典故也。至于汉氏之初,追谥之义,不过其父。上比周室,则大魏发迹自高皇始;下论汉氏,则追谥之礼不及其祖。此诚往代之成法,当今之明义也。陛下孝思中发,诚无已已,然君举必书,所以慎于礼制也。以为追尊之义,宜齐高皇而已。”尚书卫臻与晔议同,事遂施行。辽东太守公孙渊夺叔父位,擅自立,遣使表状。

  晔以为公孙氏汉时所用,遂世官相承,水则由海,陆则阻山,故胡夷绝远难制,而世权日久。今若不诛,后必生患。若怀贰阻兵,然后致诛,于事为难。不如因其新立,有党有仇,先其不意,以兵临之,开设赏募,可不劳师而定也。“后渊竞反。

  晔在朝,略不交接时人。或问其故,晔答曰:“魏室即阼尚新,智者知命,俗或未咸。仆在汉为支叶,于魏备腹心,寡偶少徒,于宜未失也。”太和六年,以疾拜太中大夫。有间,为大鸿胪,在位二年逊位,复为太中大夫,薨。谥曰景侯。子寓嗣。少子陶,亦高才而薄行,官至平原太守。

  蒋济字子通,楚国平阿人也。仕郡计吏、州别驾。建安十三年,孙权率众围合肥。

  时大军征荆州,遇疾疫,唯张遣将军张喜单将千骑,过领汝南兵以解围,颇复疾疫。济乃密白刺史,伪得喜书,云步骑四万已到雩娄,遣主簿迎喜。三部使赍书语城中守将,一部得入城,二部为贼所得。权信之,遽烧围走,城用得全。明年使于谯,太祖问济曰:“昔孤与袁本初对官渡,徙燕、白马民,民不得走,贼亦不敢抄。今欲徙淮南民,何如?”济对曰:“是时兵弱贼强,不徙必失之。自破袁绍,北拔柳城,南向江、汉,荆州交臂,威露天下,民无他志。然百姓怀土,实不乐徙,惧必不安。”太祖不从,而江、淮间十余万众,皆惊走吴。后济使诣邺,太祖迎见大笑曰:“本但欲使避贼,乃更驱尽之。”拜济丹阳太守。大军南征还,以温恢为扬州刺史,济为别驾。令曰:“季子为臣,吴宜有君。今君还州,吾无忧矣。”民有诬告济为谋叛主率者,太祖闻之,指前令与左将军于禁、沛相封仁等曰:“蒋济宁有此事!有此事,吾为不知人也。此必愚民乐乱,妄引之耳。”促理出之。辟为丞相主簿西曹属。令曰:“舜举皋陶,不仁者远;臧否得中,望于贤属矣。”关羽围樊、襄阳。太祖以汉帝在许,近贼,欲徙都。司马宣王及济说太祖曰:“于禁等为水所没,非战攻之失,于国家大计未足有损。刘备、孙权,外亲内疏,关羽得志,权必不愿也。可遣人劝蹑其后,许割江南以封权,则樊围自解。”太祖如其言。权闻之,即引兵西袭公安、江陵。羽遂见擒。

  文帝即王位,转为相国长史。及践阼,出为东中郎将。济请留,诏曰:“高祖歌曰:‘安得猛士守四方’!天下未宁,要须良臣以镇边境。如其无事,乃还鸣玉,未为后也。”挤上《万机论》,帝善之。入为散骑常侍。时有诏,诏征南将军夏侯尚曰:“卿腹心重将,特当任使。恩施足死,惠爱可怀。作威作福,杀人活人”。尚以示济。济既至,帝问曰:“卿所闻见天下风教何如?”济对曰:“未有他善,但见亡国之语耳。”

  帝忿然作色而问其故,济具以答,因曰:“夫‘作威作福’,《书》之明诫。‘天子无戏言’,古人所慎。惟陛下察之!”于是帝意解,遣追取前诏。黄初三年,与大司马曹仁征吴,济别袭羡溪。仁欲攻濡须洲中,济曰:“贼据西岸,列船上流,而兵入洲中。

  是为自内地狱,危亡之道也。“仁不从,果败。仁薨,复以济为东中郎将,代领其兵。

  诏曰:“卿兼资文武,志节慷慨,常有超江湖吞吴会之志,故复授将率之任。”顷之,征为尚书。车驾幸广陵,济表水道难通,又上《三州论》以讽帝。帝不从,于是战船数千皆滞不得行。议者欲就留兵屯田,济以为东近湖,北临淮,若水盛时,贼易为寇,不可安屯。帝从之,车驾即发。还到精湖,水稍尽,尽留船付济。船本历适数百里中,济更凿地作四五道,蹴船令聚;豫作土豚遏断湖水,皆引后船,一时开遏人淮中。帝还洛阳,谓济曰:“事不可不晓。吾前决谓分半烧船于山阳池中,卿于后致之,略与吾惧至谯。又每得所陈,实入吾意。自今讨贼计画,善思论之。”

  明帝即位,赐爵关内侯。大司马曹休帅军向皖,济表以为“深入虏地,与权精兵对,而朱然等在上流,乘休后,臣未见其利也。”军至皖,吴出兵安陆,济又上疏曰:“今贼示形于西,必欲并兵图东,宜急诏诸军往救之。”会休军已败,尽弃器仗辎重退还。

  吴欲塞夹口,遇救兵至,是以官军得不没。迁为中护军。时中书监、令号为专任,济上疏曰:“大臣太重者国危,左右太亲者身蔽,古之至戒也。往者大臣秉事,外内扇动。

  陛下卓然自览万机,莫不祗肃。夫大臣非不忠也,然威权在下,则众心慢上,势之常也。

  陛下既已察之于大臣,愿无忘与左右。左右忠正远虑,未必贤于大臣,至于便辟取合,或能工之。今外所言,辄云中书,虽使恭慎不敢外交,但有此名,犹惑世俗。况实握事要,日在目前,傥因疲倦之间有所割制,众臣见其能推移于事,即亦因时而向之。—有此端,因当内设自完,以此众语,私招所交,为之内援。若此,臧否毁誉,必有所兴,功负赏罚,必有所易;直道而上者或壅,曲附左右者反达。因微而入,缘形而出,意所狎信,不复猜觉。此宜圣智所当早闻,外以经意,则形际自见。或恐朝臣畏言不合而受左右之怨,莫适以闻。臣窃亮陛下潜神默思,公听并观。若事有未尽于理而物有未周于用,将改曲易调,远与黄、唐角功,近昭武、文之迹,岂近习而已哉!然人君犹不可悉天下事以适己明,当有所付。三官任一臣,非周公旦之忠。又非管夷吾之公,则有弄机败官之弊。当今柱石之士虽少,至于行称一州,智效一官,忠信竭命,各奉其职,可并驱策,不使圣明之朝有专吏之名也。“诏曰:”夫骨鲠之臣,人主之所仗也。济才兼文武。服勤尽节,每军国大事,现有奏议,忠诚奋发,吾甚壮之。“就迁为护军将军,加散骑常侍。

  景初中,外勤征役,内务宫室,怨旷者多,而年谷饥俭。济上疏曰:“陛下方当恢崇前绪,光济遗业,诚未得高枕而治也。今虽有十二州,至于民数,不过汉时一大郡。

  二贼未诛。宿兵边陲,且耕且战,怨旷积年。宗庙宫室,百事草创,农桑者少,衣食者多,今其所急,唯当息耗百姓,不至甚弊。弊攰之民,傥有水旱,百万之众,不为国用。

  凡使民必须农隙,不夺其时。夫欲大兴功之君,先料其民力而燠休之。勾践养胎以待用,昭王恤病以雪仇。故能以弱燕服强齐,羸越灭劲吴。今二敌不攻不灭,不事即侵,当身不除,百世之责也。以陛下圣明神武之略,舍其缓者,专心讨贼,臣以为无难矣。又欢娱之耽,害于精爽;神太用则竭,形太劳则弊。愿大简贤妙,足以充‘百斯男’者。其冗散未齿,且悉分出,务在清静。“诏曰:”微护军,吾弗闻斯言也。“

  齐王即位,徙为领军将军,进爵昌陵亭侯,迁太尉。初,侍中高堂隆论郊祀事,以魏为舜后,推舜配天。济以为舜本姓妫,其苗曰田,非曹之先,着文以追诘隆。是时,曹爽专政,丁谧,邓飏等轻改法度。会有日蚀变,诏群臣问其得失,济上疏曰:“昔大舜佐治,戒在比周;周公辅政,慎于其朋;齐侯问灾,晏婴对以布惠;鲁君问异,臧孙答以缓役。应天塞变,乃实人事。今二贼未灭,将士暴露已数十年,男女怨旷,百姓贫苦。夫为国法度,惟命世大才,乃能张其纲维以垂于后,岂中下之吏所宜改易哉?终无益于治,适足伤民,望宜使文武之臣各守其职,率以清平,则和气祥瑞可感而致也。”

  以随太傅司马宣王屯洛水浮桥,诛曹爽等,进封都乡侯,邑七百户。济上疏曰:“臣忝宠上司,而爽敢苞藏祸心,此臣之无任也。太傅奋独断之策,陛下明其忠节,罪人伏诛,社稷之福也。夫封宠庆赏,必加有功。今论谋则臣不先知,语战则非臣所率,而上失其制,下受其弊。臣备宰司,民所具瞻。诚恐冒赏之渐自此而兴,推让之风由此而废。”

  固辞,不许。是岁薨,谥曰景侯。子秀嗣。秀薨,子凯嗣。咸熙中,开建五等,以济着勋前朝,改封凯为下蔡子。

  刘放,字子弃,涿郡人。汉广阳顺王子西乡侯宏后也。历郡纲纪,举孝廉。遭世大乱,时渔阳王松据其土,放往依之。太祖克冀州,放说松曰:“往者董卓作逆,英雄并起,阻兵擅命,人自封殖,惟曹公能拔拯危乱,翼戴天子,奉辞伐罪,所向必克。以二袁之强,守则淮南冰消,战则官渡大败;乘胜席卷,将清河朔,威刑既合,大势以见。

  速至者渐福,后服者先亡,此乃不俟终日驰骛之时也。昔黥布弃南面之尊,仗剑归汉,诚识废兴之理,审去就之分也。将军宜投身委命,厚自结纳。“松然之。会太祖讨衰潭于南皮,以书招松,松举雍奴、泉州、安次以附之。放为松答太祖书,其文甚丽。太祖既善之,又闻其说,由是遂辟放。建安十年,与松俱至。太祖大悦,谓放曰:”昔班彪依窦融而有河西之功,今一何相似也!“乃以放参司空军事,历主簿记室,出为合阳、诩、赞令。

  魏国既建,与太原孙资俱为秘书郎。先是,资亦历县令,参丞相军事。文帝即位,放、资转为左右丞。数月,放徙为令。黄初初,改秘书为中书,以放为监,资为令,各加给事中;放赐爵关内侯,资为关中侯,遂掌机密。三年,放进爵魏寿亭侯,资关内侯。

  明帝即位,尤见宠任,同加散骑常侍;进放爵西乡侯,资乐阳亭侯。太和末,吴遣将周贺浮海诣辽东,招诱公孙渊。帝欲邀讨之,朝议多以为不可。惟资决行策,果大破之。

  近爵左乡侯。放善为书檄,三祖诏命有所招喻,多放所为。青龙初,孙权与诸葛亮连和,欲惧出为寇。边候得权书,放乃改易其辞,往往换其本文而傅合之,与征东将军满宠,若欲归化,封以示亮。亮腾与吴大将步止骘等,骘等以见权。权惧亮自疑,深自解说。

  是岁,俱加侍中、光禄大夫。景初二年,辽东平定,以参谋之功,各近爵,封本县,放方城侯,资中都侯。

  其年,帝寝疾,欲以燕王宇为大将军,及领军将夏侯献、武卫将军曹爽、屯骑校尉曹肇、骁骑将军秦朗共辅政。宇性恭良,陈诚固辞。帝引见放、资,入卧内,问曰:“燕王正尔为?”放、资对曰:“燕王实自知不堪大任故耳”。帝曰:“曹爽可代宇不?”

  放,资因赞成之。又深陈宜速召太尉司马宣王,以纲维皇室。帝纳其言,即以黄纸授放作诏。放、资既出,帝意复变,诏止宣王勿使来。寻更见放、资曰:“我自召太尉,而曹肇等反使吾止之,几败吾事!”命更为诏,帝独召爽与放、资惧受诏命,遂免宇、献、肇、朗官。太尉亦至,登床受诏,然后帝崩。齐王即位,以放、资决定大谋,增邑三百,放并前千一百,资千户;封爱子一人亭侯,次子骑都尉,余子皆郎中。正始元年,更加放左光禄大夫,资右光禄大夫,金印紫绶,仪同三司。六年,放转骠骑,资卫将军,领监、令如故。七年,复封子一人亭侯,各年老逊位,以列侯朝朔望,位特进。曹爽诛后,复以资为侍中,领中书令。嘉平二年,放薨,谥曰敬侯。子正嗣。资复逊位归第,就拜骡骑将军,转侍中,特进如故。三年薨,谥曰贞侯。子宏嗣。

  放才计优资,丽自修不如也。放、资既善承顺主上,又未尝显言得失,抑辛毗而助王思,以是获讥于世。然时因群臣谰诤,扶赞其义,并时密陈损益,不专导谀言云。及咸熙中,开建五等,以放、资着勋前朝,改封正方城子,宏离石子。

  评曰:“程昱、郭嘉、董昭、刘晔、蒋济才策谋略,世之奇士,虽清治德业,殊于荀攸,而筹画所料,是其伦也。刘放文翰,孙资勤慎,并管喉舌,权闻当时,雅亮非体。

  是故讥谀之声,每过其实矣。